楚王身着玄黄祭服,接过敬先生手中鲜血淋漓的银锥,他虔诚地用双手捧着,踏上祭台。
于西方和东方的锥柱上,有两个缺口,与楚王手中的银锥恰好吻合。
自楚王将银锥戳入其中,锥柱铜顶缓缓转动,落定之后,六支金色的羽箭齐齐朝着涂山婜刺去。
手脚,腰腹,脖颈,皆被这六支羽箭刺穿,并将她钉死在铜台上。
她的血迹顺着铜台上的符文,流入接合六面边缘的缝隙中。
刹那,锥柱的四周生出幽冥的光,这些光隔绝了涂山婜的哀嚎声,却也开启了涂山祭灵的阵法。
若是方才涂山婜所遭受的疼痛与折磨已然是惨绝人寰,那么接下来,她所受到的疼痛,会比之前的更加凄惨百倍。
这些锥柱会随着光,慢慢地朝着涂山婜靠拢,锥柱上的铜顶会在收拢之时,形成一个巨大的铜墩子。
这块铜墩子会完好地覆盖在涂山婜的身上,便挤压着她的肉身,将其血肉透过铜台的符文和六面边缘,深入泥土中。
自此,她的肉身毁灭,灵魂永远锁在墓穴的地宫,为楚襄公和太后守灵,永生永世徘徊于此,不得自由。
阵法已然开启,便是破阵的最好时机。
趁着楚王行至山前跪拜陵墓之时,我飞身前往祭台,心中深知敬先生必会阻拦我入阵。
可毕竟我的出现实属意料之外,阵法四周并无禁军守卫,围着的大都是手无寸铁的巫人。他们见我冒然闯阵,自然吓得四处乱窜。
我趁乱抄起地上的凤凰花枝,朝着敬先生抽了过去。
他用手臂挡了一下,却见裂开的衣袂之中,手臂倏然出现同涂山婜一样的伤疤。
原来,他也怕这凤凰花。
得知如此,我便抽得更加起劲了。
他被我抡起的花枝抽得节节败退,眼看禁军便要围压过来,我扔掉凤凰花枝,猛地钻进了阵中去。
我拔出了涂山婜身上所有的羽箭,选了一根最锋利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霎时间,锥柱停止倾斜,幽冥的光芒嚯地变成了丹朱色,直冲云霄。
白昼暗淡,黑云透着血腥的红光,锥柱顶的铜块脱离了下方的石柱,变成了利刃,向四周的飞扫。
西陵山登时血肉横飞。
我俯下身,欲将涂山婜扶起,却忽觉身上每一处的血肉开始爆裂般地疼了起来。
不刻,山摇地动,楚襄公和太后的陵墓开始塌陷,便是连祭台的夯土也随之裂了开来。
于地下,生出燃着火焰的玄色枝桠,周遭流窜着的人,一旦触碰到这火焰,便顷刻化为乌有。
我忍受着身上传来的爆裂般的疼痛,乍觉眼前一片猩红。
低头望着自己,见身体上裂开了无数的伤口,艳烈的血,正涓涓地外流不止。
“怎就不听我的话,偏要破阵来救我。”涂山婜心疼地埋怨着。
我倒在地上,看着满天红光。
“即便是死,我也想让你自由的死。”
这句话,也是想说给芊芊听的,我想我心中一直在怨恨自己,没能早些将她的灵魂脱离苦海,让她在白尧的手上受了那么多的苦。
“阿娇姐姐那样聪慧,怎会有你这样一个蠢笨的后人。”涂山婜叹了一口气,埋怨之中带着一丝欣慰。
随着涂山婜的声音落下后,我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略过一阵阵轻朦朦的迷雾,我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也感受不到身在何方。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终在不远处看到一处山涧瀑布。
山涧花鸟虫鸣,甚是令人神驰向往。
我欲朝山涧而去,却被一片洁白所挡。
这洁白像是一阵穿不透的迷雾,我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到觉像是房中的墙壁。
“绥绥。”
闻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便回过头去。
站在我身后的,是涂山婜。
她回到了我最初见她时地模样。
一身素白的衣裳,英姿飒爽。
我张开手臂,想要拥抱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扑了个空。
“我的肉身已毁,唯有用元神的灵虚将你暂时护住。”涂山婜再度出现于我面前。
“所以,我还没死是么?”我望着涂山婜道。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着我的额头,虽然我感受不到她的触碰,却能感知到她心念里的千言万谢。
“你舍身为我,我怎忍心让你死呢?”她拂袖一挥,身后便传来一股力量,将我向前方的坐榻上推去。
于一片白茫茫里,忽见一处坐榻,一旁的泥炉上正温着酒,阵阵酒香传出,坐榻正对着不远处的山涧,侧过头,就能欣赏那潺潺流水,葱郁叠翠。
灵虚乃是涂山族肉身毁灭之后,元神休养之地,亦是涂山族在面临危险时,防止元神散尽的栖息地。
“这灵虚的幻象,便是早时的青丘,我同妲姐姐所住的房屋,便正对着这山涧清瀑。”灵虚是根据自己的心念所布置而成,涂山婜心中所藏着的安稳之地,想必就是同家人们一起生活的青丘吧。
“所以,我将涂山祭灵的阵法破了是吗?”我询问道。
涂山婜点了点头,她抬起手指,轻触我眉心。
登时,眼前如走马观花一样,闪现那日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
涂山祭灵阵法破裂,刹那间天崩地裂,大火于祭台的周围烧得旺盛,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