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之中,有人解开了我身体上厚重的束缚,胸口终于不再沉闷,呼吸继而顺畅起来。没过多久,一股甘甜的凉液流入口中。
我随即大口汲取,可头脑依旧发重,想继续睡去,不愿醒来。
我酣眠了整整两日两夜,这一觉是自我来东楚城后,睡得最安慰的一觉。醒来之时,芈炎和碧儿已经在与楚王前往云梦行宫的路上了。
负责留下照顾我的,是芈苏安排的女婢,名唤阿无,豆蔻年岁,模样清秀,只可惜是个不能言语的喑人。
她见我醒了,连忙端了一碗药,让我喝下去。
我低头闻了闻,未见什么不妥,便谢过她,仰头灌下去了。
将木碗递还给她时,发现身上穿着的葛麻粗衣已然换成了轻柔的罗衫。按照身份来讲,如我这般战俘罪奴,是不允许穿这般华丽的丝质罗衫的。
我满腹疑惑地扯着广袖看向阿无。
阿无将木碗放好,用手于我比划道:“是公子送给你的,你安心穿着便是。”
阿无所说的公子,是芈苏。
看来他是知晓我受不了葛麻粗衣的热,特地命人赶制了丝质罗衫,并且以他的名义赠予我,让我拥有身穿这上好罗衫的机会。
想着年少之时的我在重华寺也曾身着葛麻,并未见任何不妥。自身为蔡国合欢夫人开始,便褪去葛麻,身着绫罗绸缎,那身葛麻就再也穿不上身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人尝过了生活的甜头之后,便再也吃不了苦的缘由。
“他们何时离开东楚?”我问道。
阿无继续用手比划道:“才没离开多久,你要是早些醒来半刻,便能去城门前送一送他们了。”
“除了你,便没有其他人再留下是吗?”我起身穿好步履。
阿无重重地点了点头。
显然,现下这种情况,皆不是芈苏所提及办法之中的任何一种。
我肚中有些空荡,便问阿无有没有吃的。
阿无示意我稍等片刻,转身跑出了主殿。
我趁此下榻去,跪坐于桌案前。
不刻,阿无便端来一碗糜粥和两碟清爽的小菜。启箸食饭之余,忽闻神殿堂前有喧闹声。阿无示意我先在此用餐,她起身前去神殿堂前探看。
我略有忐忑地下咽了两口,甚是惧怕阿无一人应付不来,用帕子擦了擦嘴,便起身走去主殿。
堂前四方亭旁,站满了身着妃色衣裳的宫婢,单从她们腰间悬挂着的宫绦来看,既知这些宫婢来头不小。
她们欺负阿无不会说话,对她恶语相加,有几人想要硬闯主殿,被阿无以身做挡。她们推搡着阿无,可阿无仍旧一声不响。
我抄起堂下碧儿浇花的水舀,朝着那些推搡着阿无的宫婢们捶去。
那些宫婢娇滴滴地如同花般,哪里又是我的对手,被我用水舀捶过后,倒了一片,伏在地上哭嚎起来。
我将阿无护在身后,厉声道:“这里是常羲神庙,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在此喧哗?”
于这些宫婢之中,走出一位头戴玉冠的妇人,她腰上的宫绦上缀着三两珠玉,看上去像是这些宫婢的首领。
“你可是陈国福祥公主?”那妇人言道。
“敢问有何见教。”我回道。
“奉王后令,带你入宫。”那妇人随即示意身旁的宫婢上前来抓我。
我举起水舀,那些企图上前抓我的宫婢又被吓了回去。
阿无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掌心全是汗水,我回头看她,见她双眼惊恐,不住地摇着头。
“她不是王后身边的宫婢,她们是想要以王后之令骗你入宫,千万不要去。”阿无怕我不懂她为何摇头,便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比划了起来。
我大抵是懂了她的意思,转过头与那妇人道:“既然是奉王后令,可有手谕,可有凭证,我要如何相信你是王后身边的侍婢?”
那妇人冷笑一声,厉色道:“区区一个战奴,也配。”
“即便我是战奴,也是陈国的公主,你不过是个宫奴,也敢与我说配不配。”我直言正色道。
妇人闻此暴跳如雷,她提起健步朝我而来。我左右躲闪之际,那妇人无端恼怒,趁隙打了阿无一巴掌。我随即扬起手中的水舀,击中那妇人的玉冠。
玉冠落地碎成了两半,她那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被我打散,半白的发丝随风四散,犹如一只凶神恶煞的夜叉。
“给我抓住她。”她金刚怒目,大喝一声。
那些被我打倒了的宫婢们站起了身,接连朝我扑来。
我将阿无护在身后,依旧扬起水舀,敲击着她们的发髻。
不过多时,这些衣冠整洁的宫婢们,转眼都变成了蓬头散发的夜叉。
“你胆敢违抗王后的命令。”那妇人见她所带的宫婢都打不过我,便以王命来压我。
“你若有凭有据,我自然会和你前去,可你支支吾吾,欲盖弥彰,分明是假传王后令,按楚国律法,假传王令之人,枭首,夷三族。”她本就是假传王后令,我自然要吓一吓她。
“你又有何凭据说我是假传王后令?”她被我戳中要害,已然开始退缩,没了方才那般高涨的气焰。
我将阿无从身后拉了出来,问道:“你既然说你是王后身边的宫婢,那你可识得她是谁?”
那妇人看了一眼阿无,故作镇定地道:“识得她是谁,与我是否为王后身边的宫婢有何干系?”
“你若是王后身边的宫婢,自然知道她是谁,如若你不知,那你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