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着一个,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奇珍异草都用尽了,若都是惜命的还好,还都是些不怕死蠢人。”秦上元不知为何怒意冲冲,好似埋怨的不止是澹台不言一个。
既然无法将两人之间的话题引到正路上去,少公子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秦女医可曾考虑留在安阳?”
秦上元怔住,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少公子,随后又低下头扫了一圈自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少时,她长叹一口气道:“我不会背叛阿阳或是信北君之中的任何一个,还请公子不要白费心思了。”
其实,少公子倒是觉着秦上元的模样倒是尚可,相较小喜或是莘娇阳,可都在她之下。
她之所以没能掉入少公子的陷阱里,大抵是因为她比别人多了些自知之明。
况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事情,她又不是没经历过。
“秦女医莫要多想,我只是见女医的医技高明,想要为宫内的太医局寻个管使罢了。”少公子试图力挽狂澜。
“若公子的目的只是为太医局寻个管使这般简单就好了。”秦上元比少公子想象的还要精明。
“你不过是想借口将我留在安阳,慢慢地问出有关于信北君的事情罢了。”秦上元向来喜欢掏底,尤甚是少公子的底。
“我不过也是为了女医着想,若是女医离开了安阳,那莘娇阳又想不开,再次寻死,可如何是好?”少公子并没放弃最后的挣扎。
“阿阳现今可是大周的典客,公子自然会想尽办法让她活下去,我这么个小人物,便不乱操心了吧。”在秦上元的眼中,所谓的漂亮公子只有面容是“漂亮”的,其他一概皆为丑陋。
秦上元站起身,对少公子略施小礼,便言告辞。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凭方向判断,那歌声的源头应是流觞曲水席上传来的。
秦上元闻声停住了脚步,少公子也仰起头,屏气凝神地听了起来。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哪得踟蹰。”
声音是莘娇阳的,歌是云梦的挽歌,唱给死去的人听的。
上巳水席间唱挽歌,千古绝伦也唯有这一次。
这挽歌是唱给谁的,少公子和秦上元心中再清楚不过。
待莘娇阳收了声,秦上元转身又朝少公子走了过来。
“方才你说要我做太医局的管使,可还作数?”秦上元用了一首挽歌的时间,来让自己反悔。
少公子点了点头,表示依旧作数。
“可我也有个条件。”秦上元说道。
“我要去驻地宛城,做宛南关,军中驻医局的太医尉。”
驻医局,乃是宛城的军医驻地。由太医局派遣十八位医官,六位药师长期驻扎于此处。这太医尉便是掌管驻医局的人。宛城驻医局归属宫内太医局所管辖,而太医尉则属于太医局管使的下属。
“莫要觉得我的医术尚可,便能掌管太医局,我自己的秉性我自己清楚,我这人闲散惯了,不善天家礼节和深宫之中那些规矩,所以我并不适合太医管使。”
秦上元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能看清少公子想要什么。
“公子那般看重小喜,为何不让小喜试一试?”
“小喜太过年轻,我怕压不住太医局那些个老顽固。”少公子也不是没想过秦上元的提议,只是澹台家到底是初入周地,不宜太多人同时同朝为卿。
秦上元轻哼一声:“所以您是的意思是我年岁大喽?”
女人向来忌讳别人旁敲侧击自己的年岁,尤其是拥有异世灵魂的秦上元。
“并非此意,女神医莫要误会,若我没记错,秦家父受澹台家点拨,也是名震九州的神医,世人皆称他为扁鹊,您作为她的女儿,威望必然强过小喜那丫头。”与秦上元所接触这几次,逐渐让少公子摸清秦上元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那也是家父的荣光,并非我的。”显然这吹捧很受用,秦上元的语气缓和许多,并且脸上也有了笑意。
“去宛城也好,帮我去瞧一瞧澹台不言。”少公子优思道。
“自眠山被你救下,他虽然活了下来,可身上却落下不少病痛,我记着他之前不甚饮酒,想是身上的病痛太过于折磨,折磨到他夜里难以入眠,这才不得不酗酒,借此来助眠。”少公子并不知道,那时的秦上元决意去宛城,便是冲着澹台不言去的。
澹台不言身体是何等情况,秦上元比少公子要清楚。
将他救活后,秦上元告知于他,如若平时不注意休养爱护,他那副残躯,怕是撑不过五年。
可这痴儿却对她说,五年,足够了,足够保他登上王位,足够为他平稳这江山。
她被澹台不言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当时的秦上元,并没有猜到,澹台不言口中的他,指是少公子。
作为尘埃之中的一颗小沙粒,秦上元不懂澹台不言的忠勇之情,她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比活着还要重要的事情。
直至她从蔡国走到了楚国,又从楚国走到了陈国。
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让她逐渐地体会到澹台不言内心的情感。
她忽然有些可怜他。
不知是出于医者的仁心,还是出自她内心深处的怜惜。
她想修好他,修好那副残躯,可以让他继续勇敢地,无畏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