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宫内寂静无比,我便好似那冲开破晓的日光,一路无畏向前。
勤政殿西暖阁殿前,老茶正跪在地上抽泣。他见我来了,俯身拜礼之后便哭的更厉害了。
我不明所以,便进入殿内,但瞧太医贺跪在殿中,而小白也背对着我跪于榻前。
最先听闻我脚步声的是太医贺,他转过身朝着我一拜道:“国君薨逝,望公主节哀。”
我怔了怔,忽地耳鸣目眩。
“你,你说什么?”我恍惚不安地问。
“国君仙逝,望公主节哀啊。”太医贺悲恸地道。
我耳边一片嗡鸣声,见太医贺似是开口又说了什么,我却听不到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榻前,看见父亲面色灰白,双眼紧闭。
我腿一软,跌坐在榻前唤道:“父亲,父亲。”
小白抱住了我,在我耳边道:“绥绥,陈候已经去了。”
我猛地挣脱他怒道:“你骗我,昨夜父亲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我忽然想起昨夜,父亲连说话时都已经是有气无力了,想来那时已经是灯油枯竭了。可我却沉浸在余陵失守,忽略了父亲的病痛。
“父亲,你看看我,我寻到了可以阻挡楚国碎石流火的方法,我还没与你说,你怎么就忍心离开了呢,你怎么能放心的离开呢?”我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绥绥,陈候临终之前,已经迫我立誓,我会护着你,你放心,我拼死也会护着你。”小白揽我入怀,心疼地道。
我想父亲已知大限将至,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便逼着小白立誓,誓死保护我。
我知道父亲放心不下我,可却没办法违抗天命。
想来对于父亲来说,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挣脱开小白的怀抱,站起了身。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转过身对他说道。
我硬撑着向前迈了一步,眼前却已是天旋地转。
晕过去的前一刻,我忽然觉着我自己还真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应该庆幸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小白是在我身边的,否则我怕是一早便熬不住,跑去终首山一辈子躲在里面,再不出山。
于深夜之时,我是被一阵如泣如诉的歌声惊起的。
我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长信宫,小白正坐在我榻前,翻着着芊芊所画的图纸。
我坐起身,稍作调稳心神,开口问道:“这是谁在夜半时唱歌?”
小白见我醒了,放下图纸走了过来,他将我抱在怀里担忧地道:“不必理会是谁,你晕了一天,肚子可是饿了。”
我趴在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呢喃着:“我不饿,我不想吃。”
他收紧了手臂,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只有此时,暂且停靠在小白的怀中,才能逃避一切,才能暂时地从纷乱之中喘一口气,稍息片刻。
我与他皆没有再开口讲话,倒是那不明所来的歌声却越来越清晰。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我离开从小白的怀中,站起身出了宫门,朝着歌声的源头寻去。
深秋时的夜半露重,我走着走着便觉着冷,尤其身边还环绕着清冷不绝的幽怨悲歌。
我随着声音行至景寿宫前的花幽,这是父亲平日里消遣的花园,因挨着景寿宫极近,所以大都栽了父亲最爱的玉兰花。
而此时的玉兰早已败落,唯有一棵还未落尽花瓣的海棠树在苟延残喘着。
随着飘零的丹朱花瓣,我看见一席白衣的卫姬夫人正站在树下唱着歌。
这歌是周地召南的民歌,唱歌者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弃妇,他的丈夫在外游历,另娶他人,与别人欢好。她幻想着她的丈夫会后悔,会回心转意,会与她重归于好。
她的青丝半白,垂垂老矣,眼中的清泪未曾断竭,如同她寒蝉凄切的歌声一般,唱了一遍又是一遍。
她见我来了,便哭的更凶了,可歌声却不停歇,好似杜鹃啼血,悲鸣漫天。
“你还在等着他后悔么,可他已经死了啊,已经死了。”我的喉咙泛酸,声音有些沙哑,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早已泪痕满面。
卫姬夫人与我一样,也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缓缓起舞,吞声忍泪。
我胸口似是被她的歌声撕裂了开,痛的想嚎啕大哭,却始终哭不出声。
背后忽然一暖,但听到耳旁传来小白的声音:“绥绥,若是想哭,便哭吧,没人有非要你硬撑着坚强去面对一切。”
他从背后将我紧紧抱住,温暖的胸膛抵御了寒夜里的更深露重。
我终于将这些日的委屈,疲惫,不安和悲恸一股脑的释放出来。
原来,芊芊曾说我的哭声可以惊起乌鸦是真的。
随着我的一声嚎啕,惊起了花幽里藏着的飞鸟,它们振翅高飞,穿破黑夜,逃到云外去了。
在我昏迷的时候,小白命老茶暂将父亲的遗体秘密送至景寿宫内殿,除了我和小白,老茶和太医贺,没有人知道父亲薨逝的消息,小白决定秘不发丧,待我醒来再做商议。
如今天气已经寒冷了许多,景寿宫存放父亲遗体的内殿被老茶添置了许多**,太医贺用特配的药汁每日擦拭父亲的身体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