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之前,他总与我吹嘘自己的琴艺比阿阳的还要好,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弹奏过任何一曲,我也亦未在陈国内听过任何有关他琴艺高超的流言。
所以我认定,百里肆不过是在诓骗我这个不会音律的人。
眼前这素素姑娘就是个琴艺卓绝的,我倒是能就地取材,好好地学一学音律,这样倒能理直气壮地酸上百里肆一酸。
素素倒也是个闻风而动的姑娘,当日便与我去了绿婺宫,开始教我弹起了古琴。
应当是我的音律感太差了,所能掌握的技艺又甚少,费了半天的力气,许多音都奏的不准。
可我又急于求成,以便与向百里肆吹嘘。
素素见状,抬手奏了一曲极为简单又好听的曲子。她说,不如先教给我一支简单曲子学,待来日方长,再慢慢教我其他的曲子来。
我觉着她这个主意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我想着但能先学会一支曲子,糊弄糊弄那百里肆倒也够用了。
酉时一刻,我从绿婺宫抱琴回到长信宫,用完晚膳之后,又刻苦地在长信宫练起琴来。
在我练习古琴之时,长信宫的宫娥与内侍,皆相互争抢地去前庭扫院子。但凡是能远离我的琴音,就算是送浆洗的衣服步行半时去浣衣楼,他们也愿意。
这长信宫里面,唯一能使我恢复自信的就只有芊芊。
弹奏时,就连我自己都受不了的音准,她都能面无波澜的接受。
就在长信宫所有的宫娥悲壮地认定,今夜注定无法安眠时,百里肆出现了。
他的出现,使长信宫的宫娥欣喜欢呼,他将她们从我的魔音之中全部解救了。
我一直认定百里肆这厮一定是故意的,他明知我的名声,在众公卿宗亲的心里已经是浪荡的没边儿了,却还是故意在夜晚来我的长信宫里,并且还带着仲忧一同。
我停罢了弹奏,让长信宫的宫娥先带着二人行等我。待我穿戴整齐了,才让芊芊执灯与我一同走。
“小堂叔今日怎地不陪着伯忧阿姐,偏偏与信北君厮混在了一起?”我走上二楼,看到仲忧与百里肆正相视而坐,故而开口打趣到他。
仲忧放在嘴边的茶碗一顿,眼神有些畏惧地看着我道:“你都好久没叫我小堂叔了,这没边没际的一嘴,可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不成?”
我走过去,紧挨着他跪坐了下来道:“上次托你养的那两只小赤狐可否是断奶了,能自己吃食了?”
仲忧眼神松缓了下来,放心地喝了一口茶汤道:“早就停了,现在阿姐一直在为它们捣碎的鸡肉,怎么,你还想养一只在宫中?”
我瞧了一眼对面神色平常的百里肆,转过头对仲忧道:“你挑选一只,明日让伯忧阿姐给我送进宫来,剩下一只,留给伯忧阿姐作伴。”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阿姐对那只小赤狐可是喜欢的不轻,甚至超过了我送她的那对獐子。”仲忧放下手中的茶碗笑道。
“上次我去昶伯府吃了阿姐的藕羹,这次我尝到了新鲜的吃食,便想与阿姐分享,奈何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时间与阿姐见面。”我想让伯忧阿姐尝一尝芊芊的手艺,尤其是那道香棠胭脂雪。
伯忧阿姐的身体本就不好,太医为她写的药方之中,就有棠梨子这一剂药,奈何这棠梨子本身就酸涩难咽,若是芊芊的香棠胭脂雪得了伯忧阿姐的喜欢,那以后棠梨子的这一剂药,便可用这香甜的味道去替代酸涩,岂不是能让阿姐少受一些罪。
仲忧点了点头道:“今夜夜色深了,想必我回去府上,阿姐已经休息了,我明儿一早便去找阿姐,让她来宫里与你见面。”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明日又能见到许久不见的伯忧阿姐,与那小赤狐,心情便好了许多。
开心之余,却感受到百里肆望着我的眼神。
抬起头与他对视,却见他似是有话要说。
我吩咐身旁服侍的宫娥如数退下,而后正过身道:“你可否有什么事要与我讲的?”
“公主不觉着太巧合了吗?”百里肆将茶碗放在嘴边,眼睛看向别处,似是在想着什么,可眸子却如同深渊。
我不明所以地问:“什么,什么太巧合了?”
“素素姑娘所受的伤。”他放下茶碗,认真地看着我。
我一脸狐疑,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余陵,我将那乱敌的领头人,射伤的那一箭?”百里肆如若不提,我还真的给忘记了。
我神色凝重地望着他,难不成他怀疑素素,是那个领头人?
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昨晚,素素姑娘转危为安后,我同太医励一同出宫去,行路上,听太医励与我说,素素姑娘的身上原本就是有伤的,只不过这次用银簪扎过的地方,将之前还未好的伤口扩大了,而且太医励还与我说,素素姑娘的眼睛并不是天生就瞽者,而是后来被人弄坏的。”百里肆的这一说法,再次让我瞠目结舌。
“我可以证明信北君说的都是事实,因为昨夜我也是同他们一起出的宫。”仲忧接着百里肆的话道。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今日一早,我本想着去太医励的府上,与他一同进宫来,让他在仔细瞧一瞧,素素身上那旧时的伤口,是什么兵器所伤,包括她的眼睛,为何时好时坏,见不了光亮。”百里肆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