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一袭浅粉色披风,领处镶白狐毛边。‘朝云近香’髻依旧,只是在右侧平添一支粉晶玉簪花银桶簪。五官还是那么秀气,只是不知是天寒的缘故,面色越发苍白。
“这几日未见淑妃,倒是憔悴了不少呢。”
万皇贵妃上前打量一番,尖刻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快意。其实何止是几日未见,说是数月也毫不过分,只是在暗指织锦禁足一事,以示恩宠薄厚罢了。
不过说憔悴倒是真的,织锦多日来寝食难安,燕窝鱼肚也是食如嚼蜡。原本刚刚养起一点血色的脸庞再次消瘦下去,眼圈凹陷而无神色。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上了些许唇脂也无法盖住。
万皇贵妃见状心中舒服了不少,她是见不得织锦过的好,如今见织锦满面病容正中下怀。
“皇上也真是的,”万皇贵妃一脸怜惜的故作责怪道,“这么多天了也不来长乐宫看看纪淑女,瞧这小脸,蜡黄蜡黄的,让人心疼呢。”
“本宫还劝皇上雨露均沾,不能光顾着本宫,也要往淑妃、贤妃妹妹宫里走走。可皇上他就是不肯,可以让本宫好生为难,也委屈一干姐妹了。”
“贵妃娘娘体恤嫔妾,嫔妾心领了。”织锦强迫自己不去看万皇贵妃假惺惺的表情,“娘娘身子不好,皇上陪伴娘娘养病也是人之常情,臣妾不觉委屈。”
“哦——”万皇贵妃阴阳怪气道,“原来淑妃如此深明大义呢!倒是本宫枉做小人了。”
织锦听着万皇贵妃句句带刺的话语,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行礼道。
“嫔妾不知娘娘还有何见教,如若没有恕嫔妾先行一步。”
“别急着走啊,本宫还有好些体己话要和淑妃好好说说呢——”
万皇贵妃没有因为织锦的伏低做小,就这样放过她的意思。
“不知道淑妃这是上哪去呢?”万皇贵妃挑不出织锦的错处,只好另作文章,“那这又是什么?”
万皇贵妃见织锦身旁的青稞手中端着的东西道。
“回贵妃娘娘,臣妾禁足期间抄了些经文,今日特地送往清平宫献于太后。”
织锦垂下眼帘道,浓密的睫毛掩住了那双眼睛,平淡的语气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万皇贵妃走过两步,随手翻了翻经卷。娟秀字迹一眼便可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同样是姐妹,却无论是性格、举止还是日常习惯乃至字体都大相径庭;
阿琪的字,笔迹刚劲有力、透彻纸面,字体随意不羁,哪怕是公文账本,也可以看出刻意内敛住的张扬肆意。那是类同男子的豪放,也是经年累月所养成的笔风,可以追溯到少年时代。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笔时胸有城府,自信而充满豪气。
织锦的字如其人,纤长秀气有余,灵动柔婉间不失分寸。收锋处用力之深几乎捏断笔杆,笔锋劲骨犹在,却是另一种笔体了。
“淑妃真是孝心可嘉,有心了。”万皇贵妃漫不经心地将经卷放下,“不过淑妃恐怕忘了,本宫的孩子前几日可是没了,倘若淑妃真要是有心的话,何不也为本宫未出世的孩子也抄几卷经文超度呢?”
“臣妾..”
织锦刚要开口,便被万皇贵妃一把打断。
“本宫相信淑妃定然有此心意,绝不会推辞的吧?”万皇贵妃直接堵死了织锦的后路,“不如就抄写《地藏经》,以一百零八遍为数,切记可千万不能少一个字,不然就不灵了。”
万皇贵妃说道,前几日她提出想要为没了的孩子做一场法事超度,成化帝一口允了。可到了周太后那里却被驳回,为此万皇贵妃几天来一直耿耿于怀。
“其实抄写佛经无关乎遍数多少,嫔妾更相信‘心诚则灵’。”
织锦道,不想却引来万皇贵妃一声阴笑。
“好一句‘心诚则灵’!”万皇贵妃转过头看着织锦缓缓道,“淑妃的意思是,根本就没有这个诚意为本宫的孩子在天之灵所祈福了?”
织锦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却忍住了。
“臣妾..遵旨。”
“看来淑妃是没有什么异议了不是么?”
织锦的忍气吞声让万皇贵妃更加得意,不免得寸进尺。
“对了,本宫突然想起来,”
万皇贵妃装作一副猛然顿悟的样子道,“这王皇后貌似也是礼佛之人。淑妃既然答应替本宫抄写佛经,也不妨再抄写《金刚经》三十遍,本宫也好顺便做个顺水人情转呈给王皇后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