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坠于井,以死救之,君子救不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以……不救!
李汗青不是君子,明知单骑冲千骑九死一生,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
彭辉、何方、窦平他们也不是君子,明知此去可能不仅救不回李汗青,还得把自己折进去,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波才也算不得君子,心底虽然有着君子一般的利害计较,有着身为主帅的得失计较,但最终还是甘冒风险让人前去接应了。
驻守辕门的两军校尉葛才、于先更不是君子,得了帅令,便匆匆地调兵遣将去了。
在他们心中,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兄弟手足,都是一起为致太平而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不论谁陷入了险境,都不该见死不救,否则,还谈什么仁爱天下,谈什么致太平?
如果波帅今夜真地见死不救,那么,又与当朝那个昏君有何区别,又与那些窃居朝堂的奸人有何区别?
葛才、于先亲率部众冲出辕门,一路择矮岭、密林等险要处列阵,准备接应前去救援李裕的彭辉等人。
依旧驻马辕门口的波才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一双紧攥的拳头缓缓松了开来,一直轻颤着的身体恢复了平静,一张紧绷的大脸也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这一刻,什么利害什么得失都烟消云散了,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们是义军,我们义军的兄弟要团结一致共致太平盛世!
突然,杨赛儿自辕门地仓惶狂奔而来,远远地便急切地询问起来,“波帅……是李裕吗?是不是李裕?”
波才猛然回头,看到杨赛儿那急切的模样,心底不禁泛起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却也只得强笑着安慰了一句,“没事的!彭辉何方和窦平已经带人去救他了,葛才和于先也去接应了……他武艺那么高,一定能活着回来!”
他早已成家,自然懂得男女之情,一见杨赛儿那急切的模样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自古美女爱英雄,此刻的他再无一丝醋意,甚至在暗暗祷告:李裕啊李裕,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帮你们玉成这段姻缘!
只是,身陷三五千大汉精骑的包围圈中,便是霸王再世只怕也不一定能杀得出来吧!
杨赛儿自然知道波才说的只是安慰之词,却也神色一松,镇定了下来,“多谢波帅,我这就去救护受伤的兄弟!”
她之所以如此仓惶地找过来,怕的就是波才权衡利弊之后会死守营寨,对“李裕”见死不救。
此刻听说已经有人去救“李裕”了,她也就安心了不少。
他的枪法那么好,肯定能等到援兵的!肯定能活着回来!
她见过李汗青在河滩上策马舞矛的英姿!
那样的英姿,那样的枪法……这天下还有谁能留得住他?
“擒住此獠……生死勿论……擒杀此獠……生死勿论……”
汉军的呐喊声还在夜空中回荡着,只是已不如先前那般高亢雄壮了,隐约已经有些底气不足。
而身陷重围的李汗青却是越战越勇。
即便四面皆敌,即便四周大汉精骑如潮水般蜂拥而至,他也只是策马左冲右突,将手中那杆丈八长矛舞得漫天矛影,在身周一丈方圆织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紧紧地护住了自己和胯下的坐骑。
而蜂蛹而至的大汉精骑一旦撞上那道矛影织成的屏障便好似潮水撞上了礁石,纷纷被撞得人仰马翻。
他所过之处,就好似一道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的大汉精骑。
很多不能近前的大汉精骑已经张弓搭箭,可是,因为视线都被自己人挡住,根本找不到时机把箭矢射出去。
中军大旗下,曹操驻马提剑,紧紧地盯着战场上那个不断移动着的巨大漩涡,一张大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猛将?
再这么打下去,不说围杀他,只怕连我军的士气都有崩溃之险呐!
一念及此,他连忙下令,“传令:先放他出去,再紧紧尾随,以长弓箭矢攻击……”
任你枪法入神,任你悍勇无敌,你还能躲得过那漫天箭雨?
“都尉有令……放他离去……放他离去……”
命令随即传开,一众也已杀得心底生寒的大汉精骑纷纷收缰勒马,朝后退去,转瞬便为李汗青让出了一条路。
眼见周围的大汉精骑猛地让出一条路来,四面皆敌的感觉陡然消失,李汗青也暗自松了口气。
但他并没有立刻策马便逃,而是一横手中长矛,扭头望向了那杆大旗下,脸不红,气不喘,声若洪钟,“曹操,记住我,我叫李裕,字汗青!”
驻马提剑立于大旗下的曹操眼角一抽,随即哈哈一笑,“好!好名字!好气魄!操记下了!”
曹某记下了!
今夜之耻,没齿难忘!
“好!”
李汗青一声大赞,好似很满意他的反应,然后一拨马头,顺着汉军精骑让出的通道不紧不慢地地朝包围圈外去了。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周围本来蠢蠢欲动的汉军将士再无一人敢妄动。
“哒哒……哒哒……”
先前还惊天动地的战场只剩下了不急不缓的蹄声,李汗青缓缓策马而出,好似一头正在巡视领地的猛虎。
群狼环伺,我自悠闲踱步,这就是威势,震慑全场的威势!
曹操感觉到了,在场所有的汉军将士也感觉到了,但是他们偏偏就是生不出丝毫勇气去打破这股威势!
“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