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焱最近又犯了失眠头疼的毛病。
每天辗转反侧到深夜仍旧毫无睡意。吃了两片安眠药,好不容易阖上了眼睛,昏昏沉沉间又总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漂浮间,他看见沈若初满头大汗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痛苦。鲜血顺着她的腿间流出,很快染红了一片。
她抬起一双泪意朦胧的眸子望着他,满是乞求和无助。
“景焱,我害怕……”
“景焱,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景焱……景焱……”
他焦急地想要过去抱她,腿上忽然遇到了小小的阻力。他顿住步子,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儿正趴在自己的小腿上。
来不及震惊或是害怕,
“爸爸,你为什么不救我?!”
景焱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疼欲裂,他气喘嘘嘘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只听见耳边心跳如擂鼓。
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摁亮了看了眼时间……刚好凌晨3点整。
他翻身动了动,感觉腿上发沉。
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一看,大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进卧室,还跳到了床上。白乎乎毛茸茸的一大团,此刻歪着头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酣。
景焱皱眉。
最终看在它的睡相和某个人十分相似的份上,宽宏大度地没有将大白狗直接踢到地上。而是连被子一起把它弄到床的另一边。
床头柜里有两条没有开封的香烟。
景焱撕开包装抽了一根出来,衔在唇间点燃。
黑暗中红色光点闪闪烁烁。他狠狠吸了两口后感觉头疼缓解了不少,走到落地的床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今晚的月色很好。
只是那皎皎的白光穿透玻璃射进屋内,凭白添了几分凄冷。
景焱想起了半个月前,也就是沈夫人生日后第二天的早上。
他将沈若初送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可她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急着下车离开。只是沉默地坐在那儿,透过挡风玻璃盯着外面的某一处,眼神有些飘忽。
送她回来的这一路上,她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若初……”他刚叫了她一声,她便跟着轻轻开口……
“景焱,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她又是一阵沉默。
而他心头一动,觉着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大概过了十几秒,她轻声笑了出来,“景焱,今年春节早,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等春节过后,我会把我们两个离婚的事告诉我父母。”
他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然后,他听见自己用平静到不能在平静的声音对她说:“那是你的决定,不用告诉我。”
“算我求你,麻烦你从此刻开始,不要在以我丈夫的身份出现在我父母面前。我会慢慢把消息渗透给他们,不然我怕来得太突然……”
“好。”他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在抑制不住地隐隐发抖。就像是三九天泡在了冰水里。
“谢谢你。”她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疏淡而疲惫,“景焱,从今以后不要在联系了,做对陌生人吧。再见。”话音落下时,人已经推开车门毫不留恋的离开。
香烟燃尽,烫到了手指。
景焱回过神,不紧不慢地把烟头在烟缸里摁灭,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打火机不在手边,他转身去拿,正好对上一双眼睛。圆溜溜地,里面泛着绿光。
大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和自己的主人对视了几秒后,“嗖——”地起身跳下地,依偎到了他脚步。还不忘了讨好地在景焱腿上蹭蹭了头。
景焱站在原地没动。
低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缓缓蹲下身,破天荒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了它毛茸茸的狗头。
大白狗受宠若惊,赶紧配合地抬起头,眯起眼睛在他手上蹭啊蹭。
“呵……”他看着它那副讨好的模样轻笑,“真不知道这副狗腿的样子,你们两个是谁学得……”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声。
大白狗仿佛感应到主人情绪忽然低落,“呜呜”地哼唧两声,老老实实地低头趴回地上。
景焱再也没有心思逗弄它。起身点了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外面的夜色,眼中渐渐有了湿意。
她说自己又梦见了那个孩子,心疼像是要死掉。
他又何尝不心痛。尽管它的到来本就是个错误,尽管曾经让他那样始料未及。但到底是他的骨肉。它的身体流着他一半的血,将来它会和他姓一样的姓,他甚至在知道它到来的那刻起,就开始想它的名字。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他都会把它疼到心坎儿里。
可终究,它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没能叫他一声爸爸。甚至,他都没能送它最后一程。
当他得到消息,匆忙从美国赶回时,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
那天他走进病房,就看见她昏睡着。
医院的薄被盖到胸口。他离开之前还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平坦。巴掌大的脸儿,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失去那个孩子之后,沈若初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他以为她会和他哭闹。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江心悦那声呼喊,她是听见了的。
可她仿佛对一切都不为所知一样。没有怀疑,没有指责。她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难过,安安静静地流泪。
其实他更想她来质问自己,这样他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