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刚出生的时候,段雪瑶胆小,怕弄折她的小胳膊小腿,第一个月里都不敢碰她,也不敢给她换尿不湿。
郝正威也不放心交给月嫂,在郝甜出生前就报名了准爸爸和准妈妈的双班课程,除了不能喂奶外,女儿的其他事情都是他亲历亲为的。
女儿咿呀学话的时候,他正忙着拼事业,每天的会议从早开到晚,只到中午才有一个小时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他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回家见闺女,非得把闺女抱在怀里才能安心。
有次他加了一夜班后,又忙了一上午,可还是放弃午休时间,非得回去看闺女一眼不可。
到最后就是他坐在海绵毯上睡着了,女儿就窝在他怀里乖巧的摆弄娃娃,笑得很开心。
郝甜五岁在幼儿园被传染手足口病,晚上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八,额头滚烫,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烧得迷迷糊糊地窝在他怀里,虚弱地喊“爸爸”。
他一个大男人疼得直掉眼泪,事后直接联系有关部门查封了那家幼儿园。
小学五年级,郝甜打掉了高一级男同学的两颗门牙,对方家长去学校里闹,老师电话打到他那里时他正在开会,知道后第一时间赶到学校,就是担心郝甜受委屈。
对方家长得理不饶人,坚持让郝甜当众赔礼道歉,深知女儿不是会主动挑事的人,他没有训斥女儿,而是细声细语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她。
果不其然,郝甜打他是因为那个男生问她们班里的同学收保护费,还欺负哭了她的同桌,郝甜气不过才跑去找人理论。
发现道理讲不通,就动手把人给揍了,这点郝甜班里的同学都可以作证。
但动手打人还是不对,老师调解后,郝正威赔付了两千块钱医疗费,这件事才解决了。
到了郝甜初高中的时候,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以至于道最后,郝正威也不问具体原因了,他闺女品行怎么样,他最清楚,不需要别人告诉他。
只一句话“她是他闺女,她捅的篓子,不管多大,他都得帮她圆”。
那几年里,郝正威已经记不清他到底赔了多少医疗费,上门跟人道歉过多少回了。
后来他进了监狱,七年里他最牵挂的就是闺女。
事实上他不是没有怨恨过段雪瑶,任谁遭到背叛不会怨恨呢?
只是每每想到是她给自己生了郝甜这么好的闺女,好像不管她之前做过些什么,都是可以被宽恕的。
女儿就是他的命,谁要是对他闺女有一丁点不好,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同意。
“不是,爸,您……没事吧?”
郝甜见父亲这副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扭过头跟顾依斐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再问“他怎么了?”
顾依斐耸耸肩,回以无奈的眼神,仿佛再说:“他是你爸,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的好爸爸,我的好好爸爸,您就放心吧,没人欺负我,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再说了,有您这个老泰山压着,谁敢欺负我啊?”郝甜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
一开始还会有些别扭,后面就越来越自然了,看着顾依斐说:“喂,问你呢,你敢欺负我吗?”
“我哪敢啊,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顾依斐笑得有些无奈。
“哪有啊,你看看人家这手腕多细啊,稍微用点力就能掰折了,人家明明那么柔弱不能自理,顾总您怎么能含血喷人呢?”不愧是要冲击影后的人,郝甜嘟着嘴,绵软无力的晃动着手腕,可怜兮兮道:“爸,您砍他欺负我,他说我凶。”
郝甜这么一搞怪,原本死沉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郝正威也被逗笑了,叹了口气,宠溺又无奈地点了下郝甜的额头,道:“你啊!”
走廊上三人的欢声笑语,尽数落到背靠着病房门的郝文柯耳中,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其实从始至终,他想要的都是保护好家人,保护好姐姐,七年前他就告诉自己,只要他爱的人是平安的、幸福的,即使这些快乐不是因为他,即使他永远都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想让他们幸福。让姐姐幸福。
仅此而已。
最小号的病号服套在郝文柯单薄的身上显得尤其肥大,口腔突然涌上一股血腥味,郝文柯小跑进洗手间。
猩红的血点溅在雪白的陶瓷洗手盆上,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红梅,郝文柯缓缓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头上带着鲜红的针织帽,他的头发因为化疗已经掉光了,脸色白的就像白瓷,眼底覆着一层厚厚的青黑,唇角还没来得及擦掉的血丝。
郝文柯咧嘴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
因为暴瘦,郝文柯脸颊上的梨涡不再那么明显,反倒是两枚尖尖的小虎牙一如往昔的可爱,恍惚间他仿佛从镜子里看到了之前那个充满朝气的自己,所幸他的梨涡里一直藏着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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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
细雨微斜,作为京城价格最高的墓园,位于风水极好的郊区,枕山面水,境内层峦叠翠,去前面则有水流穿过。
最高点的墓穴前,纯黑色棉麻裙胸口别着多小白花,右臂上还戴着黑底印着白字——“奠”的臂章,郝甜笔挺的站在墓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一动不动。
顾依斐撑着把黑色雨伞站在她右侧,雨伞朝左边倾斜,雨越下越缠绵,时间长了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