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是很想上茅房,只是想一个人到湖边逛逛。师傅曾经说过,食味斋后面的碧月湖,是建康城的一大美景。她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只是,师傅————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曾想踩到一颗鹅卵石,脚下一滑,朝一边歪去。
“小心!”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双瘦弱的手,一只搀住了她的腰身,一只落在她的肩膀之上,将她牢牢地拉住。
也许是陡然使力,那声音的主人,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王琳琅的眼睛,落在臂膀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然后再一路上行,落到了那张稍显苍白的脸庞上。
这是一张未曾长成的少年的脸,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可以看到那条条细细的青筋。他的眉如画,宛如似乎带着淡淡的轻愁,那眼,却如云破月出,有一种皎皎的美好。
“小哥哥,是你?”王琳琅有一种宛如做梦的感觉。
“你————?”冯宏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跟在身后数丈的贺星,望着那身着黑衣的小厮,眼眸中迅疾地闪过一抹杀意。主子身份敏感,绝对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这个小厮恐怕不能留了!
“冯宏哥哥,我是琳琅,王琳琅啊!”
她话语一落,对面两个人皆是一惊。
“在大街上打死惊马,救下三个人的那个人是你,果真是你!”冯宏一把抓住了王琳琅的手,惊喜交加地问道,“可是,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厮?你的师傅呢?你不是跟你的师傅在一块儿吗?”也许是问得急,心中太过焦虑,引得他又低低地咳嗽了一阵。
王琳琅心中一暖,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冯宏的背部,嘴里轻轻地说道,“小哥哥,你别急,我慢慢地说给你听。”
贺星赶紧退到五步开外,识相地将空间留给了那两个人。
那咳嗽之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王琳琅担忧地盯着对面的人,心中愁绪万千。这个宛如美玉做成的人儿,仿佛轻轻一戳,就会被戳破。他怎么会有这么一副脆弱的身体?
“小哥哥,你的咳嗽还没有好吗?”她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将他牵到一处湖边的亭阁处,拉着他坐在了石凳上。
那凳子被太阳照了半日,热烫烫地,坐在上面,烫得屁股微微发热,所以王琳琅放下心,不用担心寒气会引得这病弱公子咳嗽。
她的手,由于常年习武,掌心之处长着厚厚的茧子,粗糙无比,握在手中,有些糙肉,可是,却是那么地温暖,那么地有力,冯宏直觉那暖意那力道似乎从手心,一直传到了心里。
“我的身体素来单薄,时而不时地就会咳上那么一会儿,你不要担心。况且我已寻到了名医,不日就会出城去治病。”冯宏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倒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王琳琅摸摸自己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此事真是说来话长。我遭人追杀,为人所救。为报答救命之恩,暂时卖身为婢,以躲避仇家。”
“可是,你卖身为婢,那便是一辈子的污点,日后恐遭人诟病啊!”冯宏的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忧虑。
这个世道,门阀等级观念实为强烈,且不说这氏族遍地的南方,就是在他们北方部落里,那也是等级森严,犹如沟壑。世人讲究风骨,宁可站着死,也不苟且生。可是,眼前这女孩,将自己卖身为婢,她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吗?一旦日后这段历史被人扒出来,她该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小哥哥,别担心,我用了一个假名字,一切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王琳琅有些感动。
“你师傅知道吗?”冯宏接着问道。
王琳琅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她有些怏怏地说道,“我与师傅失去了联系。但今日,我在街上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他若是听闻此事,那一定会猜到与我有关。但若是他没有听说————”说到这,她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主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有阳光照进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突地一下站起来,在亭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瞬间就拿定了主意。她一把拔掉头上的簪子。瞬时,一头乌黑的长发,失去了羁绊,宛如黑色瀑布般倾斜而下。有几缕,在风儿的吹拂下,飘到了冯宏的脸上,像是羽毛般,轻轻地拂过。
“小哥哥,你看,这是一根木簪,一根铁木簪,是我十岁时师傅亲手雕刻之后,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你带着这个信物,帮我送个口信到探花巷十五号,就说我一切皆安,勿要挂念。”王琳琅急急地说道。她已失踪数日,不知师傅会急成什么样子!
“好!”冯宏接过那木簪子,“你师徒两人,对我活命之恩,这等跑腿的小事,实属应该。”
那簪子乌黑闪亮,入手即凉,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自簪中溢出,流过全身,让人不约地精神一震,心神一宁。
“太好了,”连日来的心事,既得以解决,王琳琅实在是欣喜不已。她一伸手,将那伸展到亭旁的一株蔷薇拉拽下来,折断了一枝,扒拉下叶片,掐断花朵,瞬时就得了一截木棍。将那木棍当做簪子,瞬时就一头长发给胡乱地挽了上去。
放在石桌上的花朵,娇艳美丽,开得热烈而奔放。那如骨质般细腻的花瓣,一片片,一层层,将那娇嫩的花蕊,团团地围住。
王琳琅的目光落在那红色的花朵上,突然伸手,将那花拿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