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城是一个与临河规模相当的城镇,也许是因为与建康相距只有两百多里的距离,所以更显繁华与富庶。纵然临近傍晚,但大街上依然热闹喧嚣。
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人影幢幢,人语声不断。而那些在空地上张着打伞的小商贩,正热情地向着经过的人群兜售着自己的货物。行人如梭般交织川流。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景色的。真正是一副盛世繁华图!
王琳琅坐在街角的一个摊位上,将碗里最后一口牛肉面汤喝完,不觉地惬意地眯上了眼。刚刚吃下去这碗牛肉面,汤汁清爽、诸味和谐、牛肉软中带筋、滋味绵长、面有劲道,萝卜白净、辣油红艳、香菜翠绿、真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会见!
她正待再要一碗,一旁做常随打扮的崔琪,却碰了碰她的胳膊,“快看,林琅。”她的目光,不由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飞射了出去。
只见,顺着长街的方向,一队甲胄上身的兵士,正面色不善地押着几个读书人,推推搡搡地从远处走来。
那几个读书人,似乎还在据理与那几个兵士理论,不料秀才遇到兵,根本就是有理说不通。其中有一个文弱的书生,被一脚狠狠地踹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碰倒了坚硬的石板路,顿时一片鲜血淋淋。那几个兵士却哈哈大笑,将那人从地上如同老鹰拎小鸡一般提起来,然后一屁股踢在那书生的屁股上,像是赶猪一般,驱赶着他继续前进。
“王敦狗贼,反复小人,一次叛乱不成,再次叛乱,实乃窃国贼也!”那书生也是一个不怕死的,正混不吝地高声叫嚷着,似乎生怕周围的人群听不到似地。
他兀自叫得正欢,哪想听到这些话语的老百姓,却惊惧不已,纷纷后退,似乎生怕跟这个人产生了什么联系。
哧!
一只长箭破空而来,似乎是准头不足,歪歪斜斜地扎在那书生的大腿之上。
人群哄地一声四散开来,只余那倒霉书生不可置信地呆立当场。他捂着自己流血的腿,那张清瘦的脸上,虽然充满了惊愕,惧怕,但更多的是不屈与傲然,“是谁?谁敢在朗朗乾坤,射杀有功名的举子————”
他话语未落,又一箭当空射来。不过,大概是射箭之人,技术委实不好,所以那箭竟射在那书生的手臂之上,将掉不掉,悬悬地挂着,像是一只即将断落的树枝一般。
哧!
又是一箭射来,但是力道不稳,竟在空中地掉落下来,生生地扎在那书生的左脚之上。
这——这——这——是要将那个书生射成一个刺猬吗?人们惊惧地瞪大了眼睛,顺着那箭的方向望去,只见长街的尽头,一个身着锦袍的少年公子,正在一群兵士的簇拥下,拈弓搭箭。明明是箭术差到了极致,那群人却在不断地拍手叫好。那架势,那热情,好似是在恭维一个天下无双的箭客!
“这魔头,怎地今天又出来?卢家这混小子,今日可要倒大霉了,说不定小命都会不保。”卖面的老汉嘀咕了一句,“公子,公子,你们赶紧离开。”他语带焦虑地催促道。
王琳琅将几枚铜板扣放在桌子上,眸中带寒地问道,“大叔,那个射箭的公子是谁?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哎,公子,小声点,小声点,”老汉语带慌张地说道,偷偷地瞥了一眼远处那些嚣张跋扈的兵卒,声音压得低低地说道,“还能是谁?自是王家那个小霸王——王英,大将军王敦之子啊!”
“王家?哪一个王家?”崔琪挑着眉毛好奇地问道。
“还有哪一个王家?天底下还有哪一个王家,能够跟乌衣巷的那一个王家相比?”老头子撇撇嘴,眼睛里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不过,这好竹也出歹笋啊。那王家既有王十一郎那般名动天下的名士,又有这般草菅人命的纨绔子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哦!”
那声哦字拖得老长,有一种极其嘲讽的韵味在里面,听得王琳琅平静如清水的心湖,好似突然之间被滴入一滴油,格外地不舒服。
就在此时,在那噼里啪啦的胡乱拍掌叫好声中,又一只箭矢凌空而来,却是直奔那傻书生的心窝而来。
卢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躲闪,奈何那箭矢相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说,速度太快,本就带着箭伤的他,根本就是躲闪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着寒光的箭矢,带着死神的浓重阴影,朝他当胸飞来。
虽说不怕死,但真到这一刻,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那一箭却迟迟地没有到来,在周围之人的惊呼之声,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抓着一只箭。
王琳琅给了书生一个安慰的笑意。她的笑容极其感染力,像是一湾纯净之水,缓缓地从惊魂不定的心尖上流过。还没有待他从那温暖之极的笑容中回过神来,那人却出手如电,将他身上的三只箭矢,迅疾地拔下。
“自己涂上,”王琳琅将一瓶金疮药抛给那咬牙强忍着痛楚的书生,转身望向长街尽头的少年。
“哪里来的混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竟敢管小爷我的闲事?”王英呵呵地冷笑两声,眼眸中翻涌起一股暴虐的杀气,拉弓放箭,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矢,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往王琳琅的身上招呼。
奈何他的箭术实在太差,十支中有八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