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橄榄油般饱满的阳光,在纽克城那造型奇幻的房子里左冲右撞,在艺术家们时空错乱的画布上闪烁着金芒,在魔法师那超现实般的日月星辰间跳动逞强,更在无数人交错迭放的视野中扭曲仿偟。
桀骜不逊的血液正肆意流淌,中心区广场上的怪诞造型栩栩如生。甜品店烹煮的咖啡浓郁醇香,匆匆而行的佣兵们熙熙攘攘。
双头龙之地的尖塔上铜钟嗡鸣,大地女神驾着蛮兽战车奔向远方。海鲜炖饭的色泽鲜艳油亮,监牢里的疯狂好似炼狱深渊。
哥特式的礼堂与贵族马车交相呼应,吟游诗人的赞美声余音绕梁、格里尔斯的血脉振奋着纽克城,弗拉门戈的旋律轻快悠扬。
街角的旅店人来人往,老板正嚼着生火腿,搅动着卡斯提亚汤。石路两边的白色矮房朴素无华,吊篮里的迷迭香姹紫嫣红,t字路口的教堂巍然不动,偶尔掠过的蓝冠山雀,正奔向西塞高庭。
一个老人安静地坐在窗旁,杯中的桑格利亚猩红冰冷,古旧的铁炉内劈啪作响,温热的蜂蜜水中飘出了石榴香。
刻满花纹的怀表发出三声脆响,老人推开院门,行走在石子路上。衣衫褴褛的孩童活泼开朗,城主府邸外的铜牛威武雄壮。
老人缓步向城外走去,逐渐远离了这座喧闹无比的边境主城。身后的埃尔塔霍峡谷风啸水绕,众神雕像旁依旧人头攒动。
某个吟游诗人曾在手札里写道,如果有人想要去西塞公国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话,金戟平原是最适合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风景。
但如果在这里度蜜月或私奔都不能成功的话,那最好前往高庭,大家各自另觅新欢、各奔前程。
微风戏蝶孤雁鸣,夏花凋零石竹香;橄榄垂枝碧波荡,寻蜜云顶石桥旁。
龙葵花开,大片大片的雪白,将风月装点得圣洁异常,淡淡的香气就这样在空气中铺染开来。
那连绵不绝的花朵开得正旺,仿佛要耗尽所有的精力,绽放出最后的模样。清风袭过,无边的花海便开始手舞足蹈,正如诗人加西亚·洛尔卡说的那般,这个气味香甜的果子,每粒都是一颗星星,每层隔膜都是朦胧的落日。
老人行走在阡陌纵横的田间,绕过那溪水环绕的峡谷,最后站在了晨雾笼罩的山顶上。
放眼望去,那漫无边际的龙葵园犹似海洋,铺天盖地,怒浪涛江。在这场风月的最后一天里,漫天的雪白乖张炫耀,弄瞎了旅人的双眼,遮盖了雏鹰的目光。
就连山间的松柏下,幽静的池塘边,这抹白色也不甘示弱,点缀在翠绿的草丛中,妖娆于盈盈的溪水旁。
它们精神抖擞的绽放着,与美妇争宠,与少女较量。无时不在呈现着自己的魅力,彰显出顽强的生命。
一个简易的低矮帐篷,一个架着铁锅的篝火灶膛,配上些许盛满蜂蜜的橡木大桶,再加上几十个锈迹斑驳的破旧蜂箱,这便是老人身处的地方,也是他这些年的天堂。
身为老一辈的养蜂人,他始终都在坚持着土法圈养。正如那浓重的古西塞口音,虽早已过时,但却依旧宛如g调上的吉他曲,轻柔悠长。
当有经过的旅人驻足打量时,他便会大方的拿出几根尝蜜用的小管子,每样都弄上一点让他们尝尝。
可如果有人询问价格,老人却通常会把目光投向纽克城的方向。因为那里有他儿子经营的店铺,而这里的一切,则只是他对亡妻的守望。
正阳高照,老人起身走入林中,在一方旧墓前静立不动,微风载着淡淡的龙葵花香从身边拂过,回忆的锈锁再次缓缓扭绞,缕缕蜜糖渗出了铁盒。
三十年前,他与妻子定居在了这个边境城市,二人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购置了如今的店铺。
栉风沐雨的生活,最终如蜜蜂般,以短暂的生命结束了它的“甜蜜旅程”,之后的日子,则是要把时间统统提炼成浓稠的蜜糖。
可好景不长,妻子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年便因病逝去。也正是从那时起,老人养成了每天站在墓碑前自言自语的毛病。
夕阳透过树冠洒下了无数光斑,仿佛金色的琉璃碎片,铺在静谧的林荫小道上,氤氲成了最美好的光景。
老人抬手摩挲着石碑,口中念念有词的轻诉着对妻子的不舍,那种天人永隔的绝望与撕心裂肺的冰凉之感是如此的强烈。曾经装满回忆的心脏,也正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琴弓的爱人是手,松香的爱人是弦,爱人的爱人如蜜浆,而他的爱人却躺在坟墓中。
怀揣着那份或美好或忧伤的情感,老人始终挣不开心灵的桎梏,更走不出这片充满思念色彩的小树林。
冗长纠结的思绪萦绕心头,如夕阳般泛黄的记忆,在岁月里发酵。黄昏中仍然残留着万年不变的等候,晚风里依旧悬挂着六角形的蜂巢。
他始终对爱人的逝去无法释怀,整个世界犹如上下颠倒。幸福变成了远方细小的低语,好似断线的纸鸢汇入激流。
老人环顾四周,生怕错过了妻子的亡魂,他的鼻翼微微抽动,试图分辨出记忆中的味道。
不知名的野花正随风招摇,几只蜜蜂在花蕊间驻足停靠。老人蹲坐于树下,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这里才无人打扰。
时间似乎也变得愈发稠密浓厚,宛若那停滞了多年的回忆,如鲠在喉。岁月的脚步稳健有力,更迭了四季的风景,变幻着草木山河。
细雨飘落,驱散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