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亦秋闻言先是一怔,他当机立断便想要反驳眼前这个胖魔人的话,但他自知敌不过眼前的两个魔人,与其反抗倒不如先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态度。
于是蓝亦秋思索了片刻,接着开口道:“都被你救两次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叫宽容,是我姐,我叫懒惰。”
懒惰率先说道,他并很不待见蓝亦秋,摆了摆手道:“你现在可以滚了。”
“哎……”
宽容刚想制止懒惰,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终究没再多说什么,低下头去不再看眼前的人。
“可……我也是要回第十四区。”蓝亦秋直接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那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宽容抬起头,脸上隐隐有些喜悦。
“不是……姐……”
懒惰先是对蓝亦秋的话感到诧异,随后又对宽容的回答感到更加诧异。他犹豫了片刻,接着反问道:“小子,你去第十四区干嘛?现在那里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吧?”
“这……”
蓝亦秋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当然不能将互助协会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便思忖着应该用个什么理由来搪塞懒惰。
望着面前正疑惑地盯着他的二人,最终,蓝亦秋缓缓开口道:“因为,我想去找一找我的父母,自从先前丧尸族入侵以后,我便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只是想能见到他们。”
“你跟你父母关系很好?”
“并不好。”
过往的种种回忆宛如尘埃一般,被蓝亦秋抛在了记忆深处的角落里,他不知有多久没去回忆过这些事情了。
可现在,面对着两个异族的魔人,心绪却突然被打开,脑海中那汪苦涩的浊流也随之倾泻而出。
……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听到了吗?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将来才能给我俩养老送终。”
父亲仰躺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抽着烟,二手烟在这个不大的房间中弥漫开来,为肮脏的家具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调。
他的脸红扑扑的,是刚喝醉了酒回家,一回到家看见蓝亦秋的试卷后,便不由分说将他打了一顿,然后像是很享受似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凭借着自己的小学学历对蓝亦秋进行批评教育,一边如此这般吸着香烟。
母亲只如没听见客厅中的响动一般,洗涮着稀少的几个碗碟。在她眼中,碗筷似乎是这个家里唯一需要清洗的物件。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如机械般地清洗着碗筷。
“喂,你听见了吗?要好好学习啊!”
父亲又狠狠踹了趴在地上的蓝亦秋一脚。
蓝亦秋却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作任何反应,他的眼中既没有泪水,也不存在愤恨,就只是空洞而已。
二手烟的气息使他想要咳嗽出声来,但他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于是便忍住了。
呼噜,呼噜。
父亲那响亮如雷的鼾声从沙发上传来,他向身侧一翻,整个人便摔在了灰瓷砖地上,头也枕在了蓝亦秋那布满红肿皮带痕印的两条小腿上。
阵阵沙麻的刺痛传来,蓝亦秋跪曲着腿,向前挪了挪,同时双手缓缓扶起了父亲的头,轻轻将他拖回到里屋的床上。
里屋房间的门不太结实,不论是关上还是打开时,总会发出很响的吱呀声。
这吱呀声盖过了父亲的鼾声,蓝亦秋一瘸一拐地爬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这里不仅是沙发,也是他的床,从六岁起便是了。因为家里是一室一厅,相比起偶尔被父亲罚去睡厕所,睡沙发简直舒适得如天堂一般。
他已经习惯了睡在这个由黑心棉堆砌而成、只简简单单用人造革包裹住的沙发上,就像是习惯了沉浸在满是二手烟的狭小房间里,习惯了母亲机械般的洗碗声那样。
洗碗声逐渐停了下来,客厅的大灯也被关上,整个客厅静悄悄的。
蓝亦秋猛地睁开双眼,从沙发前的小方桌下取出了台灯,柔和的黄光洒在小方桌上。灯光很微弱,却足以照亮桌上那张布满呕吐物的试卷。
139分,是数学卷子。
试卷的题目已经模糊不清了,酸臭的气息从卷子上扑面而来。试卷是再生纸印刷的,在湿润以后便成了灰色,仿佛只要捏一下就会溃烂。
现在整张卷子已经粘在了小方桌上,可根据老师的要求,这卷子是要家长签字的,而且还要订正完,明天带来上交。
蓝亦秋试着抠了抠卷子的一角,结果便将那一角给扣了下来。
最终,这张卷子没有等来家长的签字、没有等来蓝亦秋的订正、第二天也没能上交给老师。
蓝亦秋关上台灯,整个人仿佛化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他在黑暗中一步跨出家门,独自往楼顶天台走去。
通往居民楼楼顶天台的是一个和烟囱口差不多大的洞,有一条梯子架在楼层的地上,是住在六楼的环卫工老人架的。
老人平时会在天台上种一些蔬菜,待蔬菜成熟了以后便摘下来分给楼里的邻居。
楼道没有人负责清扫,老人便在清晨出门工作前给顺便打扫了。他所负责清扫的区域,是小区前的那条大街,也即是这栋楼下方的那条街。
咯噔,咯噔……
蓝亦秋一步一步缓缓爬上梯子,他的个头并不高,很轻易就钻过洞口,来到了天台之上。
夜风吹拂着他的面颊,使他不由得打一个喷嚏。
泪水随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