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念起不久前的阴雨,尤其是他和阿衡一块在桑林中漫步的那场阴雨。
那是阿衡长大以后难得带自己出游的一天。不到姑娘们工作的时间,她们便躲在房间里避雨避潮气。没有同伴的阿衡拽着满手是锅底灰和油渍的自己去往小塘不远处的桑林中。她带了一柄纸伞两只竹篓,说是要去采桑叶,实则是漫无边际地等着自己与她谈心看景。
杜琮记得听她轻轻哼起过歌:“自从他那一日匆匆别去,到如今秋深後风雨凄凄,欲待要做一领衫儿捎寄,停针心内想,下剪自迟疑,这一向不在我身边也,近来肥瘦不知你。”
杜琮听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只想叹一口气。他自小看着阿衡漂漂亮亮地成长起来,却从不敢胡乱造次。只因全庄的人再叫她一千句阿衡,她仍旧是那位徐衡小姐。
杜琮看阿衡把伞丢了,便踩着湿软的泥地去帮她捡伞,看她被桑叶挂了头发了,便踮着脚帮她拨开枝桠,她一身雨水有如芙蓉盛开,自己一身雨水却是油泥搅作一快。
在从桑叶林中钻出来时,两人脚下不稳,一块跌倒了。除了手上被草叶割开外,杜琮的目光也被近在咫尺的阿衡割开了。离他很远的天空凑到了他的面前,而阿衡美丽惊慌的脸则被抛到了天边。
他的理智散得快也恢复得快。当他把阿衡从草地上扶起来,为她拍去身上的泥巴时,她就又是徐衡小姐了。
而易徵平一口一个“阿衡”,将杜琮那日跌入草地里忘了拾起的情感重新唤了回来。他甚至在阿衡与易徵平讲话的同时在心里默念:
“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