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娘娘用一只独眼环看南宫墙围出的方正的天空,嘴角带着出远门游玩的踏青之人才会有的笑容。
与这两人相对的是正襟危坐于庭院唯一的石凳上的太上皇妃周氏。周娘娘手中怀抱着将满两岁的朱见泽。母子两个脸上的表情出奇地一致,严肃庄重的仿佛要去参加册封礼。
宴会就只是三个主位的静处罢了。
迁瑕带重庆公主和朱见濬来到庭院中时,年幼的朱见泽才将他刻意摆出的严肃面孔放松了一些,朝重庆公主和朱见濬伸手:“哥哥,姐——”
正月里南宫各个角落积攒了不少灰尘,朱见泽一喊,正巧起风了,他被呛得直咳嗽,用小巴掌捂住了嘴。
朱见濬快步走上前,先向母亲问好,接着又伸出手接过了母亲怀中的朱见泽。
朱见濬十岁了,个子长了一些,可要抱一个两岁的娃娃还是有些吃力。他差点一个跟头翻过去,唬得迁瑕和其他宫女纷纷围上来扶住他。
“小弟好、好沉啊。”朱见濬微笑着摇头,将朱见泽放下。
朱见泽仍旧缠着哥哥要抱,早就被迁瑕揽在怀中举起来。
“哥!”朱见泽用细细的嗓音叫了一声。
周娘娘却挑着这个时候问重庆公主:
“刚刚有宫女跟我说,有个生面孔去了你的屋子,是怎么回事?”
重庆公主没想到母亲的消息这么灵通,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她也没做什么亏心的事,却觉得莫名地害怕母亲。
“是汪氏送信来了。”重庆公主用细小的嗓音回答。
“什么?”周娘娘几乎要把眼珠瞪出来,她克制地低了低头,又问,“信上写了什么?”
“问好。”
“问好?”
“是,”重庆公主见庭院里人多,不好将信纸拿出来,只能跟周氏复述一遍:“重庆公主安好。”
周氏皱紧了眉头。余光里,太上皇仍旧和钱娘娘两人看着风景闲聊。
“迁瑕!”
迁瑕放下朱见泽,看向周氏。目光一触及垂头丧气的重庆公主,她便明白了,急忙赶了过去:“娘娘。”
“你去一趟废后宫。”
迁瑕等待着周氏的解释,却见她身披正月里才舍得穿出来的好衣服,整个人像是阴云笼罩中的太阳一般烧了起来。迁瑕见过周娘娘这副模样,那还是在朱见濬被封太子的时候。
“等到宴会结束,奴婢便——”
“现在动身。”周氏的口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她的眼睛紧盯迁瑕的双眼。迁瑕喏喏地退后,向南宫门走去。
周氏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了。在太上皇被幽禁南宫的这些年,她一点机会都不曾放过,在朱见泽死后储位空缺时,她更是想尽办法将朱见濬向太子宝座推去。虽然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周氏反而愈战愈勇。她知道整个南宫中只有她日日走在雷动的战鼓上。
但她还没想完,就看见迁瑕慌张地跑了回来。
她起身,听见迁瑕喘着说:
“娘娘,宫门被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