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从腰间取下自己的腰牌,向四周展示,朗声道:“我是刑部都官司郎中宣婉妍,奉旨查案,请诸位配合。”
婉妍自报家门后,手腕微微一晃,在婉妍自己的腰牌的后面,露出了另一块令牌。
相比之下,这一个腰牌要显得沉甸甸不少,上面刻着黑金色相间的纹路,高贵而压抑。
哪怕看不见上面的字,官场之人也都大概能猜到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
刑部都官司郎中官拜从四品,虽然等级并是很高,但位居刑部要职位,绝对是权比官大的主。
在一群最高是四品,其余都是五品地方官的官员中间,婉妍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用自己的身份压住他们。
毕竟宰相党羽,又怎么会怕一个区区四品小官。
但让婉妍心中有些微微惊异的是,就算他亮出另一块令牌,在座的诸位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更无恐惧之色。
不过是面部抽动两下,心中对婉妍的来因和目的更有所不安,除此之外仍旧没怎么把婉妍当回事。
他们只是有一些焦躁不安,好像在等着什么。
古话说,皇权不下县。之前不解其中之意,如今一见便知了。
婉妍在心中冷笑一声。
如果婉妍根本没命离开禹杭,这里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人,那就算一朝廷命官暗访时离奇死亡,在皇上面前,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是说婉妍是自己走在路上,突然看到禹杭奇景心情澎湃,直接倒地而亡,还是说婉妍在山间突然被窜出来的鸭子咬死了,皇上都不得不信,顶多象征性地探查一番。
毕竟皇上既然会暗中查案,就有无法摊上明面的原因。
既然无法摊上明面,那就只能随禹杭地方官怎么说。
婉妍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仿佛根本不知危险正在靠近一般。
“诸位面前有笔墨纸砚,请详细写下各自任职的衙门里,不论等级的所有官吏、衙役、仵作的身份、关系背景、选拔方式、录用途径,务必详细。”
婉妍端着杯子朗声说道,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吹吹杯子上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犹犹豫豫拿不拿笔的众官员又补充道:
“哦对了,其实你们衙门里,塞的都是些什么小舅子、亲侄子还是表弟,我心里早就有数了。
现在让你们在这里写呢,也不瞒你们说,就是为了有个供述做证据。
所以你们最好认认真真写,老老实实写,把该写的不该写的都给我写清楚,免得等会被我发现,平白遭受一顿皮肉之苦。
要知道结党营私、盘踞地方、徇私枉法、破坏吏治,顶多就是个死,可要是栽到我手里,那可就是想死,都不能够了。
你们心里最好有点掂量,看着办。”
婉妍说的云淡风轻,边说还边喝了几口茶,可口气中的威胁,却明白的不能更明白。
婉妍话音一落,下面众人无不面有诧异,几个拿起笔的官员,都十分默契地又把笔丢了回去。
其中几个脾气爆的,直接扔了笔跳了起来,对着婉妍就是一顿攻击。
“你一个身分不明的黄毛丫头在大半夜不由分说,就将禹杭所有有头有脸的地方官员都捆到这里来,还妄图动用私刑,你这是想刑讯逼供,让我们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她这何止是刑讯逼供,她这就是没把国法放在眼中,没把皇上放在眼中,她这是要谋反啊!”
有人一带头,众官员顿时群情激愤,骂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只听“哐”的一声乍响,直接盖过了所有的喧闹之声。
与之一起出现的,是一地茶碗的碎渣。
是婉妍砸的。
而她的面色比地上的碎渣还破碎,还阴沉。
“盱县县城汪大人,你所言实在是不严谨啊。”
婉妍看着首先说话之人,面色阴沉至极,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姓名。
“你说什么‘禹杭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员’,可是我瞧着在座诸位,一个个确实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可以配得上一句‘有头’。
可是敢问在座各位大人,你们的脸呢?我怎么看不见啊?”
婉妍说着,一面真的往前探了探头,一副真的在眯着眼睛找脸的样子,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冷声道:
“不过我就是很好奇,你们做的明明都是些不要脸的事,又真的需要一张脸吗?”
婉妍话音一落,顿时暴怒之声四起,这次跳起来的就不只有方才那几人。
而凡是在座,无不怒目圆睁。
“荒唐!”“你这无耻女贼信口胡吣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们说完,婉妍已经抬高了嗓门,硬是续上自己的话头,把他们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还有涟县同知于大人!晚辈真心求问一句,你说我无视国法,可何所为国法?
难道在诸位眼中,贪赃枉法就是国法?
或者将衙门公职全部变成自家世袭的职位,让有才之人无处施展报国,让昏庸纨绔占据要职就是国法?
或者判处的案子完全就是一本烂账,毫无公正可言,害得无辜百姓家破人亡,就是你们的国法?”
婉妍每一个问句,声音都更高许多,更严厉许多,在深夜的正厅中显得愈加振聋发聩。
婉妍话音一落,不少官员都梗着粗红的脖子跳出来要反驳,不料婉妍就此撂出最后一个问句。
“我才是你们的国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