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螺号与呼喝声,不断自高师盛的耳畔掠过,四处是飘扬的幡旗,他身披大铠站在旗本队中间。
青木大膳按刀而立,站在他的右侧,作为指挥部下作战的兵曹的护卫,必须要保证视野的开阔,这种站位既不会过於遮挡,又能方便用刀拨挡敌军轻兵和弓武士的箭矢,而长田盛氏、长谷川隼人、北庄万次郎等人则是指挥着各自部下,抓紧时间架设好合战中,常用来防备阻滞敌军的长楯。
川流对岸,全是越后、北信的军势,按照各自国人众的划分,列成一小股一小股松散的队形,唯有主力旗本队井然有序,整齐地站立在幡旗下等候发动突击的军令。
因为是在冬日,川水冰冷刺骨,双方无需担忧对方会派兵涉水进攻,整个交战都是围绕这座不怎么宽阔的木桥进行,高师盛不打算放弃自己占据的这座坡顶平整,且有灌木遮掩的矮丘,居高临下,才更有利于迎击对手的仰攻。
朝阳慢慢升起,高师盛看到前面全是在风中飒飒作响的靠旗,对岸敌军晃动出阵,“天王使我等独健,降伏诸国贼众,所求如意应念随心,皆得成就!”
随着这些高昂的喊声,他注目凝视,昨日那名车悬使幡弃马步战,寰甲持刀,带领穿着卷腹,顶戴阵笠的常备足轻为先手役,急速穿过木桥,向矮坡攻来。
越后军选择的是旧时镰仓郎党的作战风格,由武士带领敢勇的徒士担当先手死兵,列居第二线则是数量众多杂兵组,弓手沿河岸一字排开掩护抛射,两翼则是使用长矛与大薙刀,随时准备发动迅疾突击的骑马武士。
这种阵型的优点在于前窄后宽,宛如锋矢,特别有利於发动突击,只要前锋打开缺口,后续部队就能一拥而上,不断扩张战线,直到将对手彻底淹没冲垮,绞杀殆尽。
而趁此时刻,今川军的杂兵也在各自组头、兵佐连踢带打的喝骂声中,在木栅栏后排列布阵,片镰枪斜斜探出木栅,准备与敌展开接战。
越后军被选出担当敌军先手役的,是四组飞驒山民组成的足轻,说是‘飞驒山民’,其实只是来自信浓东北部飞驒山、妙高山附近,他们的兜鍪五花八门,从最普遍的阵笠,到桶形兜,甚至还有模样可怕的鬼额遮面角兜,身上的甲胄同样驳杂不同。
这些受到招雇的穷困山民,挥舞着过去‘落武者狩’获得长枪、薙刀、楯佩和太刀跟随在车悬武士身后奋勇作战,迎着敌阵抛射的箭矢,呐喊着:“毘沙门天王,助我甲兵!”的佛宗谚言,一往无前的冲向木栅。
低矮丘陵,是个天然适合步兵发挥混战的场所,表面看上去起伏不大,但实则崎岖颠簸,暗藏在松软泥地下面的坚硬石子,根本不利於骑马武士奔驰突进,迂回作战。
所以即便越后军有十余骑马,也只是在借着木桥渡过川流后,就缓步绕行,等待步卒们打开缺口,将敌军逐撵出来,那时才是他们展现勇武的最佳时机。
杀声和烟尘里,幡旗下立着的兵曹高师盛,举高了手臂,法螺声响起,原先架在木栅上的镰枪迅速竖起,列成密集的枪衾突刺,利用手中武器的长度优势阻止敌军的冲锋势头。
铁炮侍也完成对弹药的填装,点燃火绳,跟着站在高处重新举起手中未有涂漆的白木弓的轻兵,对着冲向木栅的越后军前头的部队,射出一**削弱士气和性命的箭矢、铅弹。
这帮子习惯亡命的穷横山民毫无畏惧,尤其是坚决的在北信浓的山岭里,跟武田军血战多年后,愈发剽悍。
他们在面对武田骑马队呼啸而过的长枪和战马,都不曾溃散过,更何况是东海道杂兵猬集射来的软弱箭矢,许多士卒的甲胄上都晃动着敌人射入的箭矢,但还在奋勇跋涉前进,将楯墙一步步朝向矮坡推进。
每当有所推进之时,整个军阵都要奋力敲击兵器,发出排山倒海的猿叫,甚至将双方牛马都惊得不停挣扎嘶鸣。
河对岸,越后军中长臂善射的轻兵,张弓放箭,锐利的箭矢跃过数丈宽的河面,直射落到高坡之上,距离高师盛这位指挥全军作战的兵曹,不过数步左右,吓得两边的旗本队慌忙抬举长楯,要替他遮挡流矢。
高师盛让人将那支坠地的箭矢取来,这是一支粗制的箭矢,连尾羽都没有安设,放在手里颠了颠,也没有感觉出多少分量,是根粗制滥造的竹箭,用这种箭矢的弓手不谈射术如何,长弓定然低劣。
既然心中有数,干脆从胡床上站起身来,望向对岸,接着又有稀疏的箭矢射来,有的射的近,有的射的远,不过大多落在阵前的空地,少数能射入营垒的也都被挂在木栅上,并未射中几名士卒,没有造成多少威胁。
於是让人将多余的长楯全部撤去,只留下两面以备不测,他不能让麾下的士卒,看到自家兵曹贪生怕死的模样,武士们不停用刀背敲打着明显露出畏惧情绪的杂兵,对敌军破口大骂,以侮辱对手的方式来提振士气。
这些山民出身的足轻,出阵经验老道,更善于利用楯佩和兵器来格挡镰枪的突刺和抽打,硬是顶着伤亡,在车悬武士的带领下,很快就闯破第一道木栅,冲到了躲在后方杂兵面前,山民们怒目圆睁,势如风发,转瞬就跟杀到了阵前。
最前排的镰枪杂兵,还未来的急向后撤退,或者弃枪拔刀自卫,当头一个就被车悬武士的太刀劈倒在地,接着拔出肋差,猛力投掷而出,又是一刀,正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