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比奈信置全军都已经抵达鱼明川,高师盛部才刚刚走了半数路程。
乱战近一年,百姓即便没有四散流亡,也没可能整备道路,一路上走走停停,最后高师盛不得已,只能让小野忠明,带人跑到前头抓紧时间抢修道路,索性平山众都是干习惯了,忙活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高师盛大声催促两句,听着杂兵有气无力的回应,也不由苦笑连连。他可以说是带着部下,帮武田家从头到尾,免费整备了一遍信浓街道。如果以后合战都这么打,那倒是不用担心刀枪无眼,要了自己的小命,估计开战前自己跟手下这帮子苦力就要先被累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主动请令,跟着伐木,起码不用这么辛苦。
全部的木材,直到晌午才好不容易送到,匆匆用过饭,就又有军令传下,许是看到平山众这些天的辛苦,这回总是轮到个不错的活计。
由高师盛带队,负责扫荡附近乡里,剿灭‘盗贼’,当真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难怪内藤光秀会破口大骂,这个狗日的世道,黑白颠倒,官贼不分。
相比年轻兵曹的望天无语,平山乡的杂兵倒是颇为兴奋,也不再抱怨连连。
虽说武田、长尾两军抢先一步将乡村都洗劫了一遍,但别看更级郡面积小,但却是个人口稠密的富庶地方,地形平坦适宜耕种,加上临近犀川、千曲川两条水源充裕的大河,方便灌溉,竟然开垦有近六万石的水旱田地。
鱼明川两岸的六个村子,自然也是首先遭到今川军‘人取’的目标。
当今川家代表朝廷的‘官军’浩浩荡荡地杀到距离最近的南岸新田村,村中已不剩多少人。
村落大开,防备盗贼、野兽的围墙被战火烧的倒塌,几个在兵乱里侥幸未死的村老带着剩於村人跪在道旁,听天由命。一见打着武田四割菱的军势又来了,这些人嚎啕痛哭,若丧考妣。
一个年过六旬的村老,瑟瑟发抖从怀中取出一份皱皱巴巴地札文,拜倒在高师盛马前,恸哭说道:“还请大人开恩,这是我等购买的免兵札文!”
高师盛下马扶这名村老起来,问他姓名。村老自称新田氏末裔,痛哭流涕地说道:“越后军······贼兵破村后,大肆人取,年轻青壮都被其掳走,便是我等口粮也都被尽数夺走,还请大人垂怜,高抬贵手方我等一条活路。”
信浓新田氏出自南朝名将,越后守护新田义兴之后。新田义兴六岁时就能升殿元服、受官家赐名,最出名的当是死后怨灵索命,在梦中接连讨取畠山国清为首的数名奸贼。
看到忠臣名将的后人,在这次的川中岛合战中家破人亡,高师盛物伤其类,扶起这位老者,郑重其事地保证道:“贼兵残暴,令人发指。老丈放心,在下乃是为朝廷讨贼的官军,此行只为捉拿‘盗贼’,绝不会伤及无辜!”实际上在越后兵‘人取’前,为了征集粮秣,守备泰平寺的武田军就抢先下手,将附近各村抢掠一空,今川军算是第三波下乡征粮的‘官军’。
就在他有感而发,信誓旦旦许诺的时候,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杂兵们,在山伏出身的内藤光秀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冲进村里挨家挨户,翻箱倒柜,找寻钱粮财物,这两幅截然相反的场景,可能才是最惹人发笑的狂言能剧。
杂兵们可不懂什么温情脉脉的假把戏,只知道百里迢迢,冒着掉脑袋风险来信浓参加合战,可不是为了朝廷的家国天下。
都是苦哈哈出身,对能把钱粮藏在何处,可以说心知肚明,很快就有人在内藤光秀这个惯匪的指点下,陆续找到分散暗藏在各处地窖的剩於粮食,随着一阵阵欢呼声,长谷川隼人目露凶光,立刻带兵拔刀上前,看压住想要躁动的村人。
这年头哪里有什么老实百姓,都是一个山沟里爬出来的刁民,谁也别唬谁。长谷川隼人猛地抬脚踹翻一个想要起身反抗的青壮,踩住那人的胸口,将明晃晃的刀尖抵在对方的脖颈上,只要自家兵曹发话,立刻能让这个‘刁民’血溅当场。
高师盛则摇了摇头,示意把人放了。
此回出来只是为了剽掠钱粮,没必要闹出人命,武田、长尾两军不但在更级郡厮杀交战,而且四外掠粮,让本就穷困的乡民们只能靠着挖野菜、啃树皮果腹,哪怕饿得奄奄一息,也没人敢去动这些暗藏在地窖里的种粮,把种粮吃了,来年开春耕种怎么办。
但这些种粮代表的含义,却不是高师盛该考虑,又能考虑的问题。就如同被野火焚烧的荒草一样,一个村落消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流民隶奴将这些百姓遗留下来的废墟上,重新耕作。
在不知道,合战将要打多久的情况下,身处敌国的今川军唯有尽量就地征集粮秣,如果是在东海道,或许还会考虑地方治理,家名声望的影响问题,但在东山道的信浓国,哪里会有人去真个顾这些百姓的死活。
东海道,东山道一字之差,所做出的劫掠行为,显然就完全不必考虑其他外在影响。
当转遍附近十几个村子,不仅装满两辆大车各类‘种粮’。还带回来了几十名年轻女子,这些都是遭到‘人取’的各村,用来换回部分种粮的货物。
至于家禽牲畜则完全没有找到,不是被武田、长尾两军之前的劫掠抢走了,就是被饥饿的百姓捕杀食用,倒是回来的路上猎到两头受惊的鹿。
等追捕‘盗贼’的‘人取’队返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