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如土色,滚下座来,跪倒一大片,连声告饶:“我等对骏府的忠心天地可鉴,还请判官大人明察。”
“判官还请息怒,在我看来诸位国人皆是骏府的忠良,所缺的无非是上承骏府的誓约书,和寄子寄亲罢了。”
国司元纲挥手屏退擅入堂内的众旗本,提议倡举道:“不妨将诸位国人今日就在此签署誓书,再选出些有才干的子侄,例如松平玄藩大人那般,召入使厅之中授以职役,这样也可安抚郡中豪族之心,使其明悟骏府之宽仁。”
高师盛本来打算借着一门亲缘的名义,同这些人把盏言欢,怀柔笼络,没料到会面之后,全然不是他的想象那般。
可惜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再仔细一想,这些豪族、国人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却是因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考虑得不够充分。
於是索性就威慑到底,再由国司元纲出面索要誓书人质。
誓书虽然不能保证这些人的忠诚,但却是从道义层面让这些人成为了骏府的直参众,中泉代官所下属的武士,以后无论是将之吞并进配下,还是如对付大井氏那样,通过联姻过继的手段,让麾下武士夺取其家业,都会变得名正言顺许多。
至于索要人质,则是为了进一步控制这些豪族,万一真的出现合战私斗的情况,即便不将他们编入军势,扩充辅助作战的杂兵,也要确保不会出现在中泉乡响应离反的情况。
只要先稳定住中泉乡的局势,有一个稳定的本据可以倚靠,远江高氏以及骏府方面,一定会更加大力的支持他向八名郡其他乡里侵吞,增派更多的军势。
到时候,也就不用顾及这些地头武士的感受,大军弹压之下,不怕他们不乖乖顺从。
又因考虑到站稳脚跟之后,治理地方、编练军役,还是需要倚仗这些人的,所以,他点到即止,也没做得太过分。
把索要誓书、选定人质的事儿交给国司元纲,高师盛无心在和这些愚氓地头交缠不清,自带青木大膳、大井盛朝、立石泷等为首的一干随从离去。
行步到侧门的屏风之前,高师盛回过头,补充一句:“本判官和诸位相见恨晚,今日言谈甚欢。松平玄藩,本判官与你乃是亲缘,可惜以往因俗事而无暇相聚,说来亦是觉得有些迟悔。今晚便留在使厅内,我为玄藩摆酒设宴,再派人请令郎来本判官的使厅内,来一叙兄弟情义。”环顾一圈,对其他人道,“也请你们诸位的子侄,一起前来聚饮,宴会之后便直接留在使厅内任职罢。”
说完,留下那些惶惶不知所终的豪族,一甩垂云大袖,扬长而去。
高师盛堂前杀人,威吓一众豪族,索要誓书、质子,看起来威风八面,实则心中忧愁。
这些个一文不名的小地头,尚且如此抗拒自己这个骏府代官,更遑论郡北菅沼氏这个真正的豪右势族。要想在八名郡站稳,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下午时分,长谷川隼人、岛崎景信两个便分领百人队出城,前去松平忠继等被迫投诚的豪族家中,将对方的嫡长子和适龄子侄,悉数请到使厅做客。
原本随矢田作十郎一同被收捕的那几名豪族武士,也从牢狱中放了出来,一并充入寄亲寄子众内。
原本只是让他们去请录书上有名之人,这两个人倒是当真大胆妄为,以设乐原为中心,杀去附近两个乡内豪族家中,趁其猝不及防之下,威逼对方一同交出人质。
这些‘寄亲寄子众’年纪大的三十来岁,年纪小的十二三岁,高师盛见了一面,略微安抚,即刻被编为三河众,任命松平忠继的长子为番头,划归家老国司元纲手下,进行统一敦训。
宴饮过后已是深夜,众豪族陆续从馆敷内拜离,自去在城中为他们准备的住处。
高师盛负着手,踱步行上天守阁廊道,快到夜禁时分,喧闹的馆城逐渐安静下来,俯瞰城内,町街内的房舍鳞次栉比,遥望城外月朗星稀,远山匍匐,更为这春日深宵增添三分浓色。
对面山寺下的门前町寂然无声,前些时日的扰乱,似乎已经被町中百姓忘诸於后。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大铠的甲片的呼啦啦撞击,旗本队的卷腹简薄,甲片不多,显然来者是名武士,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高师盛正待转身,瞥见天守阁楼外街角两三个人影晃了晃,好像在馆敷外窥探徘徊,忙着追着去看,远远地有回见组巡夜的过来,火把通名,照亮一大片,再想去找寻方才那几个身影,却已经瞧不见了。
倒是未曾将之放在心上,许是那个在席间饮醉了的武士,找不到回住处的门路了,门外值守的大井盛朝进来禀告:“判官,津俱众来人求见。”
高师盛白日派一色贞秀带领抓获的山伏,由其引路前往郡北望公山中接洽,商谈招抚之事,这些山伏对经略郡北大有用处。
“将之请进来罢。”高师盛又往窗外望了眼,有些放心不下,趁着那伙山伏派来的使者还没进来,低声对大井盛朝道:“馆敷外街上,似有闲人游荡,你领几个人去细细查看,若是饮醉了酒的武士,便将他们送回屋舍宿住。”
大井盛朝凛然,他自被任为家中执事,实权便相当於是接替了长谷川隼人来统领旗本队,一听家督说,竟然有人深夜在外,试图窥伺居馆,急忙下得天守阁去查看。
他武艺不精,於是在天守阁下兵舍中点选四五名刀枪娴熟的旗本后,脚步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