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的日昳时刻,见将这些豪族晾得心烦意乱的时候。
高师盛才命人去宣召这些国人众去评定间等候,而自己则是换上了那身代表检非违使身份的从六位的武官的缥袍朝服,头戴卷缨冠,腰缠镶嵌有勾玉的锦带,斜插一把伊势村正刀与武藏胁差,手持翠竹笏板,缓步迈行,在诸多武士的随从下,从屏风遮挡的侧门处转入室内。
堂上人不少,二十来个,中泉乡附近有头有脸的地头全都来了。从外表打扮上来看,分辨不出来出身。
村縂不同多说,住在中泉乡附近的豪族都没有只是些占据百十来石高,甚至几十石高的富农,按照骏府的划分来说,这些人多数都属於是军役众的范畴,至多算是个常备足轻或是骑马武士的水平。
仅从穿着上来看,可能还不如身边那几名中泉馆内的座商,他们昨日亲眼见着入城的军势如何杀人,一个个都有些忧心忡忡,但凡城池易主,他们都要破财献纳,因猜不透这回来人的胃口,不免都有些忧心忡忡。
见到高师盛来到,这些人纷纷起立,瞧见这位检非违使如此年轻,又是这么一副威仪严整的武官朝服,都是愣了一愣,恍如平安朝的宣使国司,自屏风的画中踱步出世。
随即,有的拱手作揖,有的跪倒磕头,参差不齐地拜见。
有叫判官的,有叫武藏守的,有叫老爷的,还有两个穿着茶染衣的秽多长吏喊他镇守公的。
镇守公是古时旧称,平安时期虾夷民多如此称呼朝廷安置在关东、陆奥地区藤原氏镇守使,
高师盛放眼打量,这两名秽多长吏的模样,虽然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但身上衣装却多饰皮毛,黄眼虬须,盘辫垂肩,想来当是平安朝征伐关东毛野国,或是秋田关北的虾夷俘虏之后。
坐定主位软塌,三方众武士手持长弓,背负步叉箭囊,环立在高师盛身后,以来鼓壮检非违使的声威。
国司元纲、青木大膳、大井盛朝、立石泷四人则分别跪坐在榻侧,或是侍奉,或听命从事。
高师盛虚虚抬手,扶起众人,道:“本判官受奉骏府法度,前来叁州八名郡乃是为了巡检采风,非是为了扰民而来。骏府御殿今川上总介听闻一向一揆残暴不仁,八名郡各乡里的父老,饱受侵害,民不聊生。”
“所以,特命本判官在弹压贼乱过后,前来安抚郡中百姓,收拿横行不法的诸多贼寇,解民於倒悬危难。”高师盛敛袖而坐,用平淡地语气说道。
“幸不辱命,率诸军武士抓捕诸多侵害山寺,伪装成僧众的恶党。诸位父老今日一早前来拜谒。我本该早早出迎城外,聆听敦训,奈何放才赴任,使厅内尚有不少事物要先处理,有又诸多恶党需要审讯,难免有招待不周不处,若有怠慢,还请诸位宽宥一二,今日来此有何异议,尽管对本判官明言,不用顾虑。”
几句话客套的场面话,轻轻巧巧带过了杀人夺寺之事。
在座诸人,那个不是人精?况且,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机会,明知这位武藏判官的话里尽是讥讽他们前倨后恭,可还是满脸堆笑。
待高师盛说完后,都是行礼不迭,有一名穿着褐色道服的中年豪商连连拱手,谄笑道:“判官大人客气,判官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判官大人为我等国人远来,讨伐恶党,我等这些边鄙国人那个不是凫趋雀跃,只是因乡野的消息实在闭塞,不知判官来赴我八名郡,是以未能出行郡界相迎,心中诚惶诚恐,求乞判官不要怪罪。”
高师盛把玩着手中的唐纸扇,和善笑道:“我闻大井执事所言,我军甫一入城,各位居士踊跃献纳了百贯永乐钱,来充实使厅库资。本判官欣喜的很,褒奖还来不及,怎会怪罪诸位居士?”
那名做出家茶人打扮的中年豪商,连连拱手作揖,口称道:“判官大人谬赞了!实在谬赞了!这都是我等商贾小人应该做的事情。”
当初妄图鼓动一向一揆前去矢田馆救人座商縂领就是他,偷偷派人潜出城外报信的也有他。
只不过这些举动,很快就都被散落在城内的户隐忍者们给发现了,并且收集完证据后就上承给高师盛查看,为防止夜间可能出现的豪商作乱,特意派兵驻防寺前町,随时做好了弹压扰乱的准备。
一夜平安无事,但是居馆外持枪挽弓刀,连夜巡视的军势,可把这几名町内的大座商吓得半死,以为这位‘恶代官’盯上了自己等人的家产,次日天明,就自觉的装点好献纳金,亲自带着仆役运来使厅进献贡金。
高师盛对这些座商之言,不置可否,叫大井盛朝取出新写地契安堵状,道:“中泉乡原本为矢田家窃据,而今骏府将之收归直领管辖,这中泉寺馆也要改名为中泉代官所司厅,原本矢田家发下的地契和安堵状全部废止不用。”
“本判官为了不让诸位因为些许变故而妄受折损,特意命人按各位原有的田地宛行,新作了安堵状,就此调换。旧契烦请各位派人回家传信,明日一早交到所司厅中罢,若是出现纰漏,骏府追查下来,面上须不好看。”
大井盛朝起身下榻,把手中的盖有骏府朱判印的宛行状依次分下。
众人面面相觑,抬眼看出,安堵状落款处盖着的足利二引两纹和中泉代官所的押章,一时间都不知道改怎么办才好。
换宛行状可是件大事,明面上田地宛行不动,但谁知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