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盛这个押领两郡的检非违使的官厅,并非在远江国内,而是被设在了八名郡的中泉乡这个新近才被纳入骏府直领。
八名郡形如出鞘长刀,中泉乡所在的位置则正好在刀身中段,本是善秀寺坊官矢田作十郎的寺领。
朝比奈元长领兵进入三河国弹压一向一揆,自然首先就要拿净土真宗开刀问罪,虽然没有在寺庙内抓捕到犯有‘宗论’大罪的坊官矢田作十郎,但却是将善秀寺给祸害的不轻。
或者说抓捕人犯是假,带兵杀进寺庙内抢掠一通才是真的,除了逼迫本证寺解散在东三河郡乡里的讲‘讲縂’外,就是将中泉乡给霸占住了,充作骏府直领。
骏府既然任命了检非违使,就不能没有办公的馆署和供养差役的名田,索性就将整个矢田家在平泉乡七百石高的宛行,连同居馆都划给高师盛这个新近上任的判官辖制。
因未正式到任前,不得归返宛行的法度,加之细江湖畔的庄园现在还未修好,数百人的车骑队伍,干脆就在高师盛的授意下,浩浩荡荡的去往中泉官厅所赴任。
目前他还是尽量避免在引佐郡站稳脚跟前,就与井伊家发生正面的冲突,不单是对方与高氏为友盟不好下手的原因,更要的是,害怕在情况不甚明了的时候,就被暗箭给谋算。
检非违使可以抓捕豪族,豪族自然也可以向骏府检举判官的不法事,如果井伊家授意名下各乡的小豪族一起向骏府上承联署,高师盛纵然不被罢免,也要被逼迫的狼狈不堪。
从三河国方面入手,就要简单的多了,首先三河国人在骏府内地位最低,打击三河豪族削弱这些武士团的势力,避免这些后来者跟自己争权夺利,是远江众跟骏河众的共同目的。
换句话说,就算高师盛真的敢冒天下之大违,带兵绝灭一两家小豪族,多半也就是转任别郡,换个地方继续当检非违使,不会担心获罪於众,被群起而攻之。
到得八名郡的边界上,在前头引导的长谷川隼人、岛崎景信诸人面面相觑。
凉飕飕的暮风卷过,野上田间空荡寂寥,放眼望去,郡界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却是无一人前来相迎。
检非违使乃国朝大吏,在平安朝时更是权倾州郡,源义经就曾出任检非违使代官家巡检关东八州不法事,被尊称为九郎判官。
高师盛这个九郎判官,自没法跟源义经相比,但八名郡内如今无有郡守、堪解通判,那他这个检非判官就是权署郡里诸事的最大代官。
郡内各乡村縂不来道旁等候拜谒,还勉强能够理解,毕竟郡内方经过兵乱,三月时节也需要带领着百姓忙於春耕,但各家豪族国人不来相见,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说好听一点是犹豫抵触,说直白些就是轻视远江高氏的家名和高师盛本人的威信。
见到郡界无人相迎,先行的使番众无不是勃然大怒。
众人本还道会有成百上千的百姓被豪族聚集驱赶,等候在街道两侧,夹道欢迎检非判官赴任,所以抢着要在前头引路,好在三河国人面前,好好耀武扬威一番。
谁知道兴冲冲到了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唯有近处荒芜的田野,远处破败的屋舍迎入眼中,说是一人也无有些过了,只是道路上行人寥寥,远远看到几名衣衫褴褛,饿的形销骨立的流民,正在挖掘野菜。
瞧见有人过来,竟是理也不理会,他们本都是附近的村人。去岁寒冬,先是闹了一向一揆,后来又被朝比奈元长派遣的远江兵好一阵祸害,没逃荒的多数也都是这么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这让平山党诸人情何以堪,同在前方骑马引路的一色贞秀,见状连忙拨马回转,来到高师盛的辎车前,禀报此事,说道:“回禀判官,八名郡内的豪族不知因何原因,皆未能前来相迎,可否要先在此停下车驾歇息,我与诸人骑乘快马前去唤附近乡里的国人前来参见?”
先前只是路过引佐郡,郡内的诸多豪族都派人跟随在平山乡外列队相迎,连井伊家也派了家老过来问候,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实意,起码表面上是对高师盛这个新到任的判官表示出了足够的尊敬。
八名郡豪族无人相迎,这明显是在给高师盛这个检非违使难堪,一色贞秀的意思就是,不管到底如何,先去乡里赶些人过来迎接,总得先把场面给充起来。
对面越是起衅,越是虚张声势,高师盛越能沉得住气,笑对一色贞秀说道:“何不可惊扰百姓。”
他与八名郡豪族素无仇怨,国人众本没有必要如此来做,但偏偏却这样作了,背后必然是有指使教唆之人,而郡内能够做到一呼百应,除了善秀寺外就是管沼家了,能够如此齐整,想来得是两家一起发力所致。
郡内国人众会抵制骏府派遣检非违使,并不算太出人意料,善秀寺刚被远江兵洗劫一遍,正是愤恨的时候,管沼家身为八名郡的旗头,本就树大招风,骏府派遣人手入郡监视,受到影响肯定是最深。
只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井伊家的授意,让人先来给自己这个未来的婿养子一个下马威,警告他不要狂妄胡为。
高师盛撩起车帘,瞧了眼前头荒凉冷清的郡界,心道:“亏得我还与主公言论要缓图慎行,想从郡内小豪族中拉拢一批为我所用,现在看来却是有些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原定‘先礼后兵’的治郡方略,就只能改成‘先兵后礼’,先让两家知晓本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