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盛一行人先去的并非是高阶馆,而是公卿聚居的‘羽林坊’,先行拜见自己岳丈。
看看能否在他这里走通些门路,为平山党的武士们也在引佐郡和敷知郡交界处,谋求个一官半职,远江高氏为他的前程谋划,固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确是没有责任帮他手下的武士们出力。
於是略微指点一句,便让曾在公卿家中当过杂役的北庄盛忠上前带队,领众人前去姊小路馆所在的里巷而去。
寄居骏府的这支姊小路家出身乃是劝修寺流传下的叶室庶流,虽然挂名为羽林家格,但在京都过得属实并不算如意。
待传到姊小路公常这一代时,因‘应仁之乱’之故,朝廷在近江、山城、大和三国的御料所,被地方豪族和寺院尽数侵占,财赋尽失,使得整个朝廷陷入瘫痪。
让姊小路氏里面本就穷困潦倒的‘正五位’的左近卫少将家,更是雪上加霜,只能举债度日,一口气将家中菩提寺町场十年的收入都抵押出去,犹不以偿还牍债的情况下,只能卷好铺盖,带着子女落跑到东海道这个乡下地方,找正在骏府城招贤纳士的今川义元投献自荐。
姊小路公常倒是未曾想到过,就此一下子时来运转。
姊小路家虽然穷困,但家学传下来的茶道、连歌、蹴鞠、汉学等公家必须精通的才艺,倒是没有忘记,再加上是首个羽林家出身公卿前来投奔,一开始就颇受礼遇。
再加上利用过去的人脉,替刚刚继任家督的今川义元谋从朝廷处谋取到了治部大辅的官位,朝廷接受到了这么一笔进献,自是十分满意。
不仅大手一挥让姊小路公常这个羽林家庶流的官位抬升至‘正四位上’左近卫中将,将官位一次便升转了三阶,成了与骏府今川氏沟通的‘武家奏者’。
过去在京都,他这个叶室庶流羽林家不过中下层公卿,在摄关、清华家等大臣家面前,只能奴颜婢膝,装模作样的朝会里,更是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但在今川家治下的骏府城内,却是摇身一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高门大姓,先前来到骏府馆寓居乞食的名家和半家诸大夫这等最底层的落魄公卿,原本备受骏府武士奚落讥讽。
见终于有人上位,像是找到了个主心骨,纷纷投庇上门,结成羽林公卿一党,来报团取暖,随着这帮公卿十几年来,坚持不懈的卖儿卖女,终於是在骏府城站稳了脚跟。
在今川义元的授意下,跟骏府选拔出来的骏、远、叁这三个令制国内的小豪族不断联姻结亲,叙认远支宗谱,拉拢抬升这些新晋武士团的威望,以来对抗占据郡乡,不服法度的国人众,加强对于地方的控制。
这些落魄小公卿们,左手拿着骏府的养廉银,右手更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群乡下亲戚的供奉,替他们打探骏府城的风向,并时不时的替他们吹嘘家名门迹,作起声价。
靠着这些钱财,又重新过上了寝有卧榻,行有辎车,饮有茶酒的快活日子,单独居住在一条里巷之内。
每天起来后要么聚在一起吟风弄月,悲古伤秋;要么就是接受骏府内的权门和豪商的延请,前去主持茶道会,坐在一起清谈不倦,说是乐不思平安京都也不为过。
姊小路家作为骏府城内的公卿领袖,居馆更是大院深宅,峻宇雕墙,坐落在里巷第一户,门楣更是装饰的极为华丽,似乎是想把过去落魄的那些时日,全都追补回来。
‘近卫羽林里坊’的道门狭窄,最外门驻守的回见组虽然查验过了堪合文书,可在没有坊内公卿的家人出来接迎,还是不能放高师盛等人全部进去,只能让一乘辎车先入。
高师盛知晓这些人也是奉命而行,并没有过多为难,让人将携带财货的辎车留在坊外的道旁,命随从的使番暂且看守。
由青木大膳等七八个人下马,步行簇拥着单乘入巷。府门外有两名挺胸凸肚的大奴,手持长叉棍棒,一左一右的立在里监门外站岗,门边有侧塾,塾中做的不是里监门,而是姊小路家招揽的执事坐守。
有道是摄关门前近卫将曹,姊小路羽林家执事的威风派头,纵然比不上摄关家门前的近卫郎,但比之个府生郎倒也是相差不远。
久在巷门处值守,骏府城内有名有姓的权门、豪商他都晓得,更其家人更是熟悉的称兄道弟,透过塾房壁墙上的窗户,看到这群来人车不过一乘,随从不过七八个人,亦无骑马,衣饰看着也是穷酸的模样,只当是那个半家诸大夫认识的乡下地头,过来请人赴会。
顿时没了上前攀交情的心气,青木大膳等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上好面料制作的纹织唐衣,外有阵羽织罩身,若在郡乡也算是上品的行头,等闲乡下武士可是置办不起这么一身行头。
但在奢靡夸富,又风雅盛行的骏府城,只有那些普通奉公众和穷陋的小豪族,才会穿成这样招摇逛市,但凡有点门迹出身的武士,谁不是穿着狩衣出行。
故而这名坐在塾房内的执事,虽然早就看见诸人进来,却是理也不理,只当是未见,任由守门的大奴前去问话。
长谷川隼人等不敢同方才强桥占路的那几名武士争抢,可不怕这两个看门的家奴,还没等对方开口,伸手就将其一把推开,这两名大奴不过普通人,被派来看门,不过是因生的高大。
真论起手上的本事,连骏府城北浪人屋敷的‘用心棒’都不如,跟不用说平山党这帮子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