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面容狰狞的人头在地上咕噜乱转,一直滚到高师盛得脚边才止住,虽然被烟熏火燎得乌黑,但其中一个很是眼熟,稍稍留意,即辨认出来正是绍田重高。
烈火焚烧,两人终究是坚持不住,带着残余的十几名足轻逃出城楼,向着岛崎景信的位置杀奔过去,要跟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同归于尽。
不谈两人早就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养精蓄锐,也不会是岛崎景信这个剑豪的对手,连仇敌的面都没照见,就被长冈右卫门带人砍倒在地,抽刀割了脑袋。
看到绍田重高、新津重成兄弟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让在场众人多是叹息,不忍直视。
平山党诸人却是颇觉快意,当日此人险些让他们命丧黄泉,如何能够不恨,此时见得仇人授首,没有放声大笑就算是客气的了。
高师盛迈步离席,俯身便要带众人拜谢:“我今得播磨守,正如旱苗而逢甘露。”
“武藏守,快快请起!”岛崎景信哪里能当众受这一拜,当高师盛起身之时,平山党的武士就已经面色不善,他们这些朋党故旧尚且无人受过如此礼遇,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何德何能来受他们家主拜谢。
青木大膳更是不屑这等卖主求荣的小人行径,根本不顾念对方是自己师兄上泉信纲的弟子,按刀跟着一并起身,紧随其后,只要对方敢有不恭敬之举,管教这个便宜师侄人头落地。
岛崎景信深知自家名声不好,攻杀自己义兄绍田重高时,麾下的浪人更是死伤惨重,更是没有本钱拿大,后悔不该如此草率就动手,心中虽然悔恨,身手却不慢。
连忙上前搀住高师盛的臂膀,不让他真个拜下,口中说道:“武藏守,快座!快座”一边说着,一边将其扶回榻上坐定。
方才后退几步,朝高师盛拱手拜倒,取出那封礼聘书逞举展开,作感激涕零状,谢恩道:“八郎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八郎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我得八郎真天赐英杰也!播磨守快起!播磨守快起!”高师盛伸手虚扶,他虽也鄙夷对方忘恩负义,但毕竟有大功於军中,先前更有明言,凡能诛杀绍田重高者,前罪不问。
对方拿出这封礼聘书,显是害怕自己过河拆桥,这却是岛崎景信多虑了,高师盛素来标榜恩义结交众军,礼贤下士。
为了自家的名望声誉计,就是再不待见他,面子上也会礼遇三分,断不会因心中好恶就肆意违背信诺。
况且落入今川军营内,想要取一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不需要明言,只要稍作暗示就有的是人将这种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留下任何手尾。
“明公在上!八郎从此后跟定明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襄助明公,共图富贵!”说罢,冲着左右团团拱手,也不用人过来搀扶,自己起身绕回原席,偏身坐好。
帐内诸武士,对这么一副主从相欢的场面各有心思。平山党只当是在看猿戏,根本不避讳岛崎景信的看法,对着他的位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用想,也知道没有什么好话,总不过是些三姓家奴、表里比兴,这类咒骂之辞。
长谷川隼人是个重然诺,讲义气的汉子,最是看不起反复无常之徒,何况还是岛崎景信这等为了苟活性命,就对结义兄弟下手的小人。
他心里藏不住话,跟着坐在旁边的长田盛氏、北庄盛忠叙论,回头要联名请求武藏守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枭首示众。
声音太大,几乎在座之人全都听到了,长冈右卫门性情暴烈,当即就要起身发作,被岛崎景信和山田丰五郎两人,伸手拉拽住,不让他起身。
因是自家部众起衅在先,高师盛对此不逊举动,只当未见,转而循声向长谷川隼人的位置看去,还未出声责问,另外两人赶紧压着他一起出列请罪。
“我三人喧哗军前,恳请武藏守依照军令责罚!”虽是长谷川隼人自己胡言乱语,但北庄盛忠、长田盛氏两个跟他同是乡党,故而一并出来领罚,以求分薄罪责。
“依照军令,喧哗军前当杖责三十,涂面插箭,着死囚衣,巡游全营为各队以儆效尤。”见高师盛不说话,大井盛朝心中不愿责罚这三位朋党,却因担任目付队縂领的大横目之位,只能站出来宣判法度。
霎时,帐内鸦雀无声,几十名远江、信浓的武士,全都转目盯住坐在末位的岛崎景信三人,只看得三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杖责三十军棍尚且好说,巡游全营可是一件莫大的羞辱,况且还要用污泥将脸面涂黑,穿着死囚的衣裳,插着写上家名苗字的箭标,当着三千人的面被押解着服刑。
战国的武士全无忠义,但却对自己的家名苗字格外看重,真的来上这么一遭,这三个人除了切腹自尽外,就再无别的方法洗刷耻辱。
长谷川隼人三个自尽,难道岛崎景信这些浪人就能独活不成,恐怕刚入夜就要被旗本队的部众乱刀分尸,剁成肉酱,一时间这些目光就变得险恶起来,不少人心中揣度,思索长谷川隼人的言行,是否得到授意。
岛崎景信眼望小野忠明,想要乞求他出言相救,可却看见这个上野和尚反而盘坐席榻,闭目养神起来,心中不由放声痛骂,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听信了这个秃贼的诓骗,妄做了一回卖主求荣的恶人。
见旁人指望不上,只得慌忙起身,替他三人求情道:“这三位武士皆是明公账下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