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摩郡,日岐城天守阁内
小山田信茂看罢军报,拍案而起,高声叫道:“杀得好!杀得好!只可惜未能将这群乱臣贼子悉数尽屠!”言下之意,却是惋惜高师盛未能如自己一般纵兵屠城,以酷虐手段,震慑郡内其余一揆众。
评定间里很安静,暖炉中的木炭在呲呲地燃烧。若是凝神细听,阁窗外遥遥传来哭喊、叫嚷、奔跑、追逐声。
室内诸将的表情也都是各异,甲斐武士多是出言附和,信浓先方众则是多了些许兔死狐悲的感哀。
凉风透窗而入,将城外的烟熏火气一并带入进来。
小山田信茂等人正居於天守阁内。黑沉沉的铁幕下,错综复杂的巷道上,长屋、土楼、茅草房分区成片、此时再无穷富区别,到处都是摇曳不定的火把,成群结队的足轻,偶尔还能看到几名骑马的武士呼啸而过,滚滚的烟火从城下町腾升而起,盘旋笼罩在这座筑摩郡内富庶的平城上空。
尤其是在富裕町人聚居的长屋区,很多地方都被烧成了残垣断壁,隐约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火焚之后的废墟里。
远处,几名足轻扛着长枪,踹开一间商屋,从里面拽出一对年轻母女,大笑着抓住她们的手脚,高高抬起。两名弱女子扭曲着身体,挣扎哭叫,杂乱的身影拐了个弯,消失在了屋后。
晚来一步的几名骑马武士举着酒壶,互相笑骂着,从天守阁三条街外远的地方奔驰而过,每个人的坐鞍旁都放有一个布袋,被塞的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跟他们马蹄后面吃灰的足轻,每个人或多或少也都是有所收获,略微停步眺望了一下,天守阁附近的街道,犹觉惋惜,不过亦知那里是旗本队的地盘,不是他们这种杂兵能去的地方。
小山田信茂估摸了一下时间,开口问道:“洗城多久了?”
洗城就是屠城,封刀就代表屠城结束。日岐城守军殊死抵抗,给围攻的武田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城破之后,立刻遭到了屠城作为报复。
不论高师盛的杀俘,还是小山田信茂的屠城都是为了震慑郡内其余的一揆众,让他们知道敢于抵抗的凄惨下场
“到天亮,刚好五个时辰了。”屋代政国见没人愿意回话,叹了口气,开口答道。
洗城这种事儿,这几年在信浓实属寻常。不论长尾、还是武田两军在破城后,都没少干过,见多了以后,也就变得习以为常。
“天亮以后封刀,封刀之后再有违令者,死!休整两日后开拔!”小山田信茂道。
“谨遵军令!”诸将对视一眼后,齐声应诺。
······
高师盛部在白马砦休整了一天,掩埋死者,救治伤兵,收押俘虏,清点从城中抄掠来的缴获,命下间赖庆出面安抚从贼百姓,将其中耐战的飞驒兵,全部打散,补满各队缺额的兵员。
晚上,朝比奈信置的军令送来,只有五个字:‘攻打千国城’,随着这道军令而来的还有五百足轻。
朝比奈信置派高师盛先入安云郡,实际上并未指望高师盛能仅凭八百人就能攻城克砦,他本来的计划是兵分两路,高师盛带领八百游势,徐徐推进北上,切断长尾家对森城中仁科军的辎重补给,抢占有利位置,构筑营砦等候大军,而他自己则带主力在平定更及郡后,再率军前往回合,筹划攻城之事。
只是没有想到高师盛竟一战即下坚城,於是干脆改变计划。不再亲自进攻千国城,改由高师盛负责经略,自己则带主力直取森城。
高师盛接到军令,当晚又让部众们休息了一夜,翌日清晨,他从朝比奈信置派给他的五百足轻中,抽调出半数,令他们屯驻白马砦,照顾伤兵、看管俘虏。
随后带着余下军势裹挟俘虏中的青壮,合计一千三百於众,征讨千国城。
千国城在白马砦西北方向,相距二十余里,本是座山寺,唤作安云寺。室町开幕初年,寺中僧众协助幕府守护小笠原氏抵御越后新田军的侵入有功,被抬举为郡分寺,安云寺遂以山寺为根基,正式筑城,改名为千国寺城。
从寺家转变为武家的过程中,这座山城数次易手,过去寺中僧众的后人早就在兵乱中fēng_liú云散。
千国城中有守军五百,虽然兵少,但较之其他支城中成百上千的一揆众来说,反倒是最为精锐,都是从村上义清麾下的军势,负责守备的绍田重高论及勇武,稍微逊色大谷宗直,然算颇有智谋。
白马砦半天就被今川军攻陷的消息传来,绍田重高大惊失色。
在他想来,白马砦中的守军再不济,依靠山城守备,完全可以拖到粮尽再降,为此还特意将飞驒兵派过去,就是希望大谷宗直等人能够尽量多坚持一些时日,好让自己有充裕的时间统合部众。
到时候,不论是带兵救援,还是让人加紧去乡中抄掠粮秣、或是修筑更多的防御工事,以应对敌军的围攻,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了。
他召集城中诸位武士,将此事告与他们知晓,在场众人亦是惊骇。
岛崎景信说道:“高氏贼子骁勇善战,只用八百众就击破大谷备前的两千军势,逼降了白马坚城。如今朝比奈信置又给他增兵五百,再加上裹挟的降军,说不得已经坐拥近两千众,我城内却只有五百守军,断非他的敌手。千兵卫,还是快点遣人命!”
他当日在旭山城外的军营内,聚众中鼓噪闹事,虽然村上义清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