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大将军回到府中,福灵不在上房,牛妈妈在灯下拨打着算盘核账。
“郡主呢?”大将军问道。
牛妈妈起身笑道:“廖先生来了,郡主去他院子里喝酒去了。”
“他的院子?在哪儿?”大将军诧异道。
“廖先生住过的的客院,郡主说那里以后是廖先生的家了。”牛妈妈笑道。
大将军点点头:“我瞧瞧去。”
刚进院门,就听到两个人在傻笑,一边傻笑一边嚷嚷着什么。
到了屋门外,听到福灵在问:“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还用问吗?自然是萧明庚。”廖恒说着话,手里筷子恶狠狠在矮桌上戳着。
福灵指着他笑道:“讨厌他倒是戳他去啊,戳桌子做什么?”
“我蘸着酒在桌面上画了个他,我戳的是眼睛。”廖恒哈哈笑着,戳得更加起劲。
大将军两眼一跳,突然有些酸疼。
“你为何讨厌他?”福灵笑嘻嘻问道。
“他冤枉我。”廖恒哼了一声,“我就去过一趟花楼,被人灌倒送进一个倌人房中,被萧明庚撞上了,他冤枉我将芸雪抛在脑后,常常出入花楼……”
“你进了花楼?还醉倒在一个倌人房中?”福灵一声尖叫打断了他,指着他愤然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冰清玉洁的童男子吗?”
“我什么也没干,不信你去问吕修谨,他们为了捉弄我,让那倌人在我脸上盖满了唇印。”廖恒咬牙道,“我怎么会将芸雪抛在脑后?我掰着手指头数着,等到她及笄那日,立马跟父母提出前往金城迎娶……”
他顿住了,扔下筷子两手同时狠狠拍在脸上,大声说道:“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父母之命,我打小就是学堂里最听话的学生,书上讲的先生教的,我都学到了心里,并奉之为圭臬,我不敢明着反抗,只好开始结交狐朋狗友,到处买醉,荒废学业,我要成为一个废物,让那些高官夫人嫌弃我,别再妄想着让我做她们的女婿。我如愿以偿,她们开始瞧不起我,再没有媒人登门。”
他的声音发哽:“芸雪的来信摞起很高,我却只字未回,我没脸给她回信,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想过到金城迎娶她,然后将她带回京城,只要拜堂成了亲,母亲还能怎样?”
“可是我顾忌太多,我怕自己护不住芸雪,怕她受婆母的气,我来回犹豫着,醉生梦死得活着,直到明庚找到我,我从他嘴里听到噩耗……”他的眼泪落了下来,“如果我早些下定决心,如果我与她成了亲,带她来到京城,她就不会死,不会遭受那一切,是我的错……”
他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她,我没有遵守约定,没有早日去迎娶她,是我的错……”
福灵指指他嘿嘿笑道:“这人好生奇怪,刚刚还笑呢,怎么又哭了?”
“如果是萧明庚,他绝不会犹豫,他敢于反抗,勇往直前,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他捶胸顿足,“我为何不是他?”
福灵哈哈笑了起来:“你不是讨厌他,你喜欢他。”
“我讨厌他。”他哭着大叫起来,“我视他如兄弟,可他不懂我,他冤枉我,冤枉我被繁花所迷,不再勤奋向学,将芸雪抛在脑后,经常出入花街柳巷,他不知道我的苦心,我讨厌他,非常讨厌。”
大将军正要过去制止他哭闹,福灵挥舞着手,大声说道:“我也讨厌他,这天底下,他最讨厌。”
大将军脚下僵住,愣愣看着她。
廖恒止住哭声,恶狠狠抹一把眼泪,指着福灵大声问道:“他怎么讨厌了?你说给我听,让我乐上一乐。”
“他假装大侠骗取我的信任,他给我哥哥报信,他断了我最后的退路,我恨他,我派了书香去凉州查他,可是他尊重我,从不强迫我,他爱护我,在府里确立我的威严,他纵容我,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就不愿意查下去了,我害怕确证他是个坏人。”
“他就是个坏人,你应该查下去,揭露他的真面目。”廖恒笑了起来。
福灵喝干一杯酒,继续说道:“他不只对我好,他还顾及我的娘家,我最牵挂哥哥的病,他派人送去藏灵芝,哥哥的身子变得强健,我没了后顾之忧,我感激他。”
“别说没用的,快说你怎么讨厌他。”廖恒指着她说道。
福灵歪着头笑:“你喝三杯酒,我告诉你。”
廖恒仰头就灌,流得满脖子都是,衣裳前襟湿一大片,嘿嘿笑说道:“刚刚还觉得热,怎么突然就凉快了?”
“他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十六岁就能杀几十个仇人,他那么强悍,可我总是心疼他牵挂他,我的操心是不是很多余?”
“确实多余,他不需要,你以后不要管他。”廖恒拍着衣裳前襟,“怎么总是粘在身上?”
“他常常惹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左右为难。”福灵自顾大声说道,“我福灵郡主是什么人?你去京城里打听打听,谁不说我性情开阔无忧无虑,可是因为他,我变得计较,纠结,小器,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确实讨厌。”廖恒哈哈大笑,“你和我一样讨厌他,你是我的知己。”
“你是个傻子,我才不跟你做知己。”福灵一脸嫌弃。
“我是傻子?谁说的?我可是景洪四年春闱的探花,殿试第三,皇上钦点的翰林。”廖恒摇晃着手中酒杯,“可我不稀罕什么翰林,我想到边城协助明庚,自请进了兵部,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