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汤半仙心里忽然对梁家屯村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
燕家庄燕庆喜的家他也十分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不过,那时他在暗处,燕庆喜在明处,就是再发生史家屯村里的意外,他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但是,一进村子他就感觉气氛不对劲儿:燕庆喜是昨天摔死的,上面虽然还有老娘,一个四十多岁已经当了爷爷的人,怎么也得停灵三天才能出殡。
今天是第二天,正是亲戚朋友吊唁的日子,怎么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儿动静?
汤半仙心中疑惑,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向燕庆喜家走去。
燕庆喜家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没有人,庭院里没有灵棚,静悄悄地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燕庆喜家门前是个过道。他家在过道北侧,过道南侧是个空场,里面堆放着柴草,几棵大树长得十分茂盛。
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有几个老太太坐在那里叽里呱啦地拉呱,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样子。
汤半仙假装走累了,见一棵树下有个光滑的树疙瘩,估计是人们坐来坐去磨明的。便一屁股坐上去,一边倾听老太太们拉呱儿,一边观察燕庆喜家里的动静。
“喜子娘,你什么时候回养老院啊?”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问身旁另一个保养的很好的老太太。
“赶明儿后儿的我就走。我看喜子已经没事了。今天早晨吃饭时,有说有笑的。他没事,我走着也放心。”
保养的很好的老太太说。看来,这个老太太就是燕庆喜的老母亲——燕老太太了。
“养老院里比咱家里吃得好吧?”又有老太太问。
燕老太太:“好!简直没法比。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是百十个菜,荤的素的都有,想吃哪个就往自己盘子里拣哪个。正饭就是这么一小碗儿(说着两手拇指和食指对接。比划了一下),馒头和各种甜点都跟牛眼似的,要是在家里,还不吃它十个八个的,在那里可好,一个就饱了。全仗着吃菜了。”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那菜油性大呀!”
燕老太太:“也不是很大,一点儿也不腻。你想啊,百十种,还没尝过来哩,就饱了。”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你这身衣裳也是养老院里的?”
燕老太太:“嗯哪。一个人两身,穿着一身,放着一身。该洗了。穿着脏衣服去,到洗衣房里洗个澡,然后穿着干净的衣服出来。脏衣服就撂那里洗了。方便的很。”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个人也不用洗衣服?”
燕老太太:“不用。全是洗衣房里的事。穿衣服也随便挑,想穿什么样的都可以。”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你真享福!”
燕老太太:“关键是那里的老人们都不生病。我去的时候你们见了,面色黄的盖张纸儿就能哭(注1)。肚子鼓的老高。你说怎么着,到了那里药也没吃,几天就好了。要是不去那里,这会儿哪里还能和你们一块堆说笑?!”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一个老太太对另一个老太太说:“老华家,赶明儿咱也叫小子们给开个假证明,去养老院里享清福去?!”
“你要去。我就去。我早就往这里想了,怕没有伴儿,没敢说。”叫“老华家”的老太太说。
燕老太太:“不光是自己享清福!只要有老人住进养老院。人家还保一家子平安呢!就拿喜子这事来说,李院长一听说家里出事了,立马就套马车拉着我来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把喜子救活了?要不是我在养老院里,咱能请到人家呀?再说。有谁听说过人死了以后还能救过来的?人家有‘神气儿’,这方面没人比得了!”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就是。那个‘小神童’比她娘还厉害。你看她昨天那个做派。哪像十来岁的孩子?”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哎,喜子娘,喜子头上落了多大的疤呀?”
燕老太太:“没有,一点儿影线儿也没有。跟没摔以前一个样。”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是吗?他头顶上的大窟窿,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呀?怎么连个疤也没落呢?”
燕老太太:“不信我把喜子叫出来,你们看看。”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别,让孩子歇会儿。哎,你相信‘借寿’的说法吧?”
燕老太太:“狗臭屁!瞎掰!就拿我和俺喜子来说,说我的寿限到了,不借儿子的就得走(死),俺喜子是因为我借了他的寿限才走的!这会儿俺喜子又活过来了,我也没有走(死)。你们说不是瞎掰是什么?!再说,这寿命还能借过来还回去的?纯粹故说八道。”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就是。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造出来的谣儿?!”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准是看着人家养老院办得好,自己又进不去,嫉妒人家!”
几个老太太中的一个:“要是让老天爷爷知道了,一准打天雷劈了他!”
“……………”
老太太们谈的高高兴兴,骂的甘畅淋漓。
【“气泡”中的梁晓乐听得心情舒畅,神采飞扬。】
汤半仙听得心惊肉跳,面容成了猪肝色。见老太太们谈性正浓,估计再听下去也没好听的了,急忙站起身,逃也似的走开了。
【“气泡”中的梁晓乐临走时,悄悄拔起了草丛里的一棵小树。如果有人眼尖儿的话,会看到空气中突然冒出一只小手,拔走了一棵小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