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囚禁,但大殿中的人皆心知肚明,犯下此等大错,胡娙娥后半生算是完了。
胡娙娥趴在地上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两个小宦上前拖她,这才猛地回神,眼泪唰唰往下淌,恐惧地望着皇上哀声哭求。
“陛下,不要,不要这样对妾身,妾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写字了。陛下……”
“拖下去!”
胡娙娥哀凄的哭喊声不仅没能唤醒皇上的怜悯,反而越发厌烦。
宋寻一三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殿中形如泼妇、形象全无的女人,脸上波澜不惊,毫无起伏。
人被带下去了,皇上静坐在龙案后沉默了良久,慢悠悠地将视线转向宋寻一,目光深邃难测。
他知道,今日的使臣觐见才刚刚进入主题。
他虽震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身为帝王他明白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该露出急躁、唯诺的模样,落于下乘。
他本不该如此快地给胡娙娥定罪,给她定罪便是给暮国坐实罪名,是在示弱。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他此时面对的是三国的使臣,是除暮国外的整个天下,他没有同时与三国对抗的勇气,暮国也没有这么底气。
他只能示弱。
“三位使臣,不知胡……罪人胡氏的问卷可有办法拿回?”
寻一司长态度依旧恭敬地陈述事实,“问卷皆已呈上了龙案。”
皇上眉头紧皱,心底一片苍凉。
当今天下四国鼎力,天泱国、启孟国、西溟国、暮国,北面还有个时常骚扰边境的扶翼部落,各国之间明争暗斗,局势十分复杂。
暮国在几国中无论国力、军力、财力均是最弱的,连长袖善舞、金银遍地的沿海小国西溟国都比不上,只能依靠天泱国赖以求存。
这样的暮国面对其他三国,只有卑微匍匐的份。
皇上将脑中千丝万缕的想法快速捋过,攥紧拳头从龙案后缓缓上前,按耐下帝王的骄傲和尊严,朝三人微微颔首。
腰杆微倾,抬手作揖。
“请三位使臣帮帮忙,救我暮国一命。我暮国乃诗书礼仪之国,爱好和平,对他国皆是以礼相待,朝堂之上也是实行的友好邦交之国策,绝无轻贱之心,切莫因一个无知妇人的无稽之言生了罅隙。”
寻一司长三人自然不敢受他这一礼,全都避让开去,紧跟着还礼,腰弯地更低。
“臣等惶恐。”
三人动作从善如流,丝毫没有因皇上的行为感到惊慌讶然的模样,甚至有些微的得逞之意。
弯下的腰杆笔挺着,如峭壁苍松,蜿蜒嶙峋却透着铮铮骨气。
“三位使臣代君而来,定然深受各国陛下的信任,我暮国现今还深陷战火之中,再经不起其他波澜。三位使臣既代表各国陛下,也代表了圣殿,我暮国与圣殿一直是和睦共处,桃花春庄建庄十余年,无论是朕还是先皇都对桃花春庄信任有加,先皇更是亲下口谕桃花春庄位同亲王府,等闲人不得令根本不准靠近。此次桃花春庄受辱是朕的疏忽,朕……定会将事情查过水落石出,任何一个有牵连的人都不放过。”
皇上艰难的吐出这袭话,闭上眼,胸口一团气郁结不散。
如今暮国内忧不断,绝不可再生外患。
为了暮国,也为了心底最隐晦的私心,他终究抛弃了抚育之恩的母后。
得了承诺,寻一司长躬身一礼,“臣代桃花春庄多谢陛下做主。”
嘴角克制的笑意透着满意之色。
皇上这是放弃太后保全整个暮国,庄主所托终于达成。
目的达成,寻一司长也就替皇上分忧起来。
“陛下明君再临,一心为国,臣十分感动。问卷之事并非全无挽回之法,只是要看陛下的诚意。”
寻一司长耐人寻味的微微仰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心中一凝,绷着肌肉僵硬的脸,努力表现地温和一点,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
“寻一司长不妨直言。”
寻一司长郑重其事地道,“其实此次来朝,除了给陛下送问卷外,天泱皇上还有一事让臣代为传达。此次助暮国对抗扶翼,一则是因着两国多年的情分,二则天泱国也想借机彰显国威,让龙由一将军亲擒扶翼第一勇士铁鹰。可仗打了三四个月,天泱国派出的三万兵力损失大半,去年又是五十年未遇的灾年,国库粮草本就缺乏,如今更是捉襟见肘。不瞒陛下,天泱皇上已经在朝堂上公然斥责过龙将军无能,甚至起了鸣金收兵的想法。”
寻一司长说着抬头去看皇上态度,果然瞧见他大惊失色的表情。
天泱国若在此时退兵,刚被打退的扶翼部落定会趁势而起,蜂拥而上,届时只剩残兵弱将的暮国根本挡不住,怕是过不了几日便会破国。
但皇上也不是那般愚蠢的人,宋寻一说什么就信什么。
此战虽打得不爽利,但终究快赢了,就差临门一脚,这时候退兵于天泱国而言全无好处,不仅白白损失了兵力、粮草,还会得一个背弃盟友的名声。
天泱皇上不是那等蠢人,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天泱皇上对此战不满应该是真的,暮国、天泱国的兵力加起来比扶翼部落多了一半,却硬是将战时拖了三个多月,此时虽占上风,但赢得很勉强。
天泱皇上非常爱出风头,若之后依旧打得不温不火,怕是不会再出全力,届时暮国就被动了。
此战不可再继续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