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荏染暂时顾不上这些,心里一直挂记着弗谖和田广丰。
她不想让两个好好的人变得残缺,她想找太后帮忙,在宫里唯一认识的也只有太后。
但她问了永宁殿的宫人才知道,太后与皇上去了太庙,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怪不得迎她入宫的不是福康宫的人,而是凤栖宫。
伏荏染站在偏殿回廊上望着笼罩在黑夜里的巍峨皇宫,似一头沉睡的猛兽,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想去找弗谖和田广丰,但皇宫各处宫门都下钥了,禁止走动。
她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了一夜,天一亮,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永宁殿。
她实在等不及了,一夜过去,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负责伺候她的宫人紧忙跟上她,连连追问着,“县主这是去哪儿?宫中规矩森严,不得随意乱闯。您若需要什么,吩咐婢子便是。”
伏荏染回了下头,“带我去蚕室。”
宫人大惊,突然全部停下脚,齐齐跪了下来。
“县主三思,那等污秽狱室县主如何去得,请县主回永宁殿。”
领头宫女出声后,其余宫人跟着齐声劝阻。
伏荏染仅有片刻的停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领头宫女着急地迅速跟上,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县主,内宫贵人亲入狱室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不合规矩,会有辱您的名声。您还是回去吧,若被皇后、陛下知道,肯定会降罪于您的。”
“你一个宫婢,既知我是县主,还敢违拗我!”
“婢子不敢!华詹事亲自交代过,要婢子们好好侍候县主,若县主有性差踏错,婢子们也难逃其咎。”
伏荏染突然停下来脚步,身后跟着的长串宫人始料未及,差点撞在一起。
“你既怕被牵连,皇后面前就说是我执意要去,把罪责推到我身上便是。但你既是侍候我的,此刻却不听我的命令,可算违了宫规?我若罚你,你可服气?”
领头宫女垂着脑袋,静默未语。
伏荏染瞥了她及后面长串的宫人们一眼,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带她去蚕室,要么老实的闭上嘴,不许再跟着。
领头宫女忌惮地瞧了眼脸色冷沉的芙颜,闭上嘴,往后退去。
伏荏染一路问了许多人才终于找到蚕室。
掌管蚕室的小黄门正坐在门口,围着炉子炖汤,羊肉的腥膻味飘地到处都是,不时用筷子搅一搅。
视线中突然闯入三个女子,把他吓了一跳,猛然起身,动作太大把锅子带翻了,一锅汤全都洒到了地上。
“你们谁啊,知不知道这是哪儿,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小黄门瞧着地上的汤,气得牙根直痒痒,暗骂一声‘他娘的’,这可是给余公公准备的。
“昨晚送来的两个人在哪儿?”
听到中间领头的女孩问,小黄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赶苍蝇一样直摆手。
“滚滚滚,一大早真他娘晦气!”
见他不答,芙颜没耐心地直接抢过他手里的筷子,一把将他按在墙上,两根木筷顺着他耳廓,直接插进墙里。
小黄门吓得愣了一下,瞳孔瞠大,屏着呼吸都忘了喘气。
“我的汤,怎么成这样了。让你炖个汤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就你这样还想去御前侍奉,别给老子丢人了。”
一个圆脸的内侍骂骂咧咧地从门里传出来,带着一个满脸麻子的随从,瞧见地上的羊肉汤,紧皱起眉头,满脸心疼。
“老子刚从御膳局要来的羊肉,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圆脸内侍还在骂,怒气冲冲朝小黄门瞪去,这才注意到他的窘境,以及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三个姑娘。
小黄门欲哭无泪,满眼求救地巴巴望着他,“余公公——”
余公公瞧着领头的打扮素净的姑娘,沉吟片刻,突然躬身道,“见过县主。”
小黄门一愣,脸色顿时又白了两分。
这人是县主?
余公公是在御前侍候的人,消息灵通,极有眼色,他的话定然不会错。
小黄门如此一想,顿觉后背发凉,赶忙跪下来请罪磕头。
“小人不知县主尊驾,口出秽言,求县主恕罪!”
伏荏染根本没理他们,又问了一遍,“昨晚送来的两个人在哪儿?”
小黄门不敢耽搁,立马答道,“就在里面。”
话音才落,就见县主带着两个侍女进了蚕室,被麻脸随从堵了门,麻脸随从连忙让开。
小黄门望着三个姑娘纤盈的背影,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四肢并用的爬起来跟上去。
蚕室乃宫中专门执行宫刑的狱室,莫说女人,便是宫里最下等的内侍都不愿在这呆,觉得晦气。
所以他才想着法的攀上余公公,想要调去别处。
不想,今儿竟迎来这么一座不可思议的尊驾。
伏荏染在小黄门的引路下很快见到了弗谖和田广丰,两人并躺在一间小屋里。
屋子幽闭无光,燃着一个火盆,温度温暖。
受宫刑者不得见风,需要保暖,要呆在像养蚕的温暖密室才能安全,所以把执行宫刑的狱室称为蚕室。
弗谖和田广丰都已被动了刀,脸色凄惨地像白纸一样。
田广丰微睁着眼睛,嘴唇颤动,似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不时战栗着。
而旁边的弗谖已然陷入昏迷。
一夜之间,弗谖整个人似乎都瘦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