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姒能感到许戈走得很急,将许司晗甩在了身后。
恰逢雨停,她干脆丢了伞,提裙快跑在他身后。
下了高台,宫道上,雨水冲刷着血水。尸身狼藉,兵器杂乱……风刮过她的耳畔,皆是刺疼,鼻尖尽是血腥之气。
史姒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
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之感袭入她的心头。她的阿娘阿爹去世的时候,她觉着大悲,只觉得世间无家。可如今,忧惧大于哀痛,仿若这世间已无活人。
她看向许戈。原来,他一直要阻止的,便是这些。
许戈牵过一匹无人的战马,翻身上去,骑马至史姒面前,向她伸出手:“上来。”
史姒将手放到他手中,他拉过她的手,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上马去。待她坐稳,他松开她的手,驾马向栖梧殿飞驰而去。
再迟,便真的来不及了。
快近栖梧殿之时,有一声口哨传来。许戈停住马,转头,另一侧宫墙那边顾泓走了出来:“公子,先生被李衍带去栖梧殿了。他让我告诉你,李衍的诏书应是假的。”
“此时真真假假都已无用了,栖梧殿里面情况如何?”
“李衍用沈夫人和那二小姐威胁沈玉栖,但并无用处,此刻两军已经交战。”
史姒听到二小姐就知指的是沈奚禾,她顿时担忧起来。大小姐,真当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许戈的眉锁的更是紧了,他一直挽在史姒腰间的手臂使了些劲道,将她送下马去:“顾泓,无论如何,护好她,趁乱将她送出去。”言毕,策马离开。
史姒向着他离去的方向走了一步,却停下来了。她似乎,没能什么帮上他的,还说要做她的谋士……真是笑话啊。
身后顾泓明白她心思,道:“史姒姑娘,你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不如快点离开,公子便少些挂念。”
可他话音未落,却见蓝衣姑娘缓缓转身。
“还不能走。”远处便是火光,她眼里又是坚决又是恳求:“但问齐小公子,你可否,帮我救个人?”
那人啊,想见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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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殿内殿中,梁柱已被大火点燃。梁后等同其栖梧殿中的一干贴身侍女、内侍、侍卫等数十人被绑在一起。绳索连接着绳索,每个人都想挣脱开,却终是将绳结弄得越来越乱。
梁后本来一双美丽的凤眼此时却怒目圆睁,盯着内殿门外的白珩:“你胆敢如此对待本宫!待我儿继位,定然不会放过你!”
白珩看着梁后与原先不同的模样,着急、气氛、屈辱。
她贵为大梁的皇后、大楚的定宁长公主,最在乎的不是生死离别,而是尊卑贵贱。她便是死,亦是要尊贵的死去。
而现在,她却穿着宫人的衣裳,要和一群身份低微的人烧死在一块地方!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好一个白家大公子!她真是小看他了!
白珩对朝他又是惊叫又是怒吼的梁后,眼里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怜悯之色:“一切,皆是你逼我的。”
他转身对外头的侍卫道:“把门,关上吧。”
一句话,说光他所有气力。
内殿之门并未阻断里面的喊叫声,可在他耳力,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白先生。”闭珊茗唤他,“请随我来吧。”
“李衍可是为我留了生路?”
闭珊茗见白珩嘴角一弯,他从未笑的这般,倒是像极了李衍。
“是。王爷从未想过拉着先生死。”
白珩目光眺极大殿外,那蓝衣白发男子的背影模模糊糊。
外头晨光熹微,原来已经开始黎明了,原来,他也并非可为家国大义割舍个人恩仇。
李衍,你说对了,是我错了。
但仅仅是我做错了,绝非道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