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轩内。
顾泓问许戈:“公子,今夜到底这刺客是谁派来的,你可看出些破绽没有?”
许戈撑着脑袋闭目,并不说话。
“唉,公子,你到底说些什么呀。”顾泓焦虑道,“现在整个梁宫都被封锁,一概不许出入,这不会又是梁皇的计谋,然后嫁祸给东虞?”
许戈终于睁眼,却是换只手撑脑袋。
顾泓算是没辙了,坐下笃定道:“虽然吧我没办法见过那寿宴上的情况,但是瞎子都想的出来吧。若东虞真想刺杀梁皇,怎么可能还让东虞侍卫去?那些个东虞侍卫一定是假的,是有人装出来的。”
“那些刺客差点杀了丞相辜铭祁,梁皇和辜丞相一直不对盘,但因辜家先祖是两国开国大将,梁皇一直拿他没辙。”顾泓继续说着,“会不会梁皇自己想借此机会排除异己?”
“不会。”许戈终于开口道,“那些刺客,伤了杀了的梁国官员都是梁国位高权重者。他们死了,对大梁没有好处。那些刺客招招致命,梁皇若真拿自己人开刀做幌子,岂不是自断左膀右臂?”
“那公子觉得如何?”
许戈道:“梁国丞相辜铭祁等人向来不喜李衍,只因李衍生母是竡轮族人。李衍因血缘,朝中官员少有支持他的。而辜铭祁等人是支持太子的,若是他们被杀,少了太子党的牵制,对李衍无利,反而……对三皇子李绪大有好处。”
“是啊,怎么就忘记了李绪这人。”顾泓点点头道,“李绪这人同梁皇性情最为相似,还真能干出这种弑父夺位的事情来。”
“可你别忘了,今日救了辜铭祁的人……就是李绪。”许戈缓说。
他久久毫无思绪,问题就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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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姒依然看着那方池水,心里想着房内的顾泓与许戈也不知道商量的如何。
池面被拂来的微风吹起涟漪来,层层粼粼。史姒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反倒是嫌弃起自己过于平凡了些。
幼时,阿娘就埋怨她心思过于细腻。就同她说,有些事情,能是装作看不见的便看不见吧,能时装作听不到的便听不到吧。
于他们这般的小人物来说,能察人无形、明事秋毫,却非好事。即便你是洞若观火、微察秋毫那有如何,无法摆平的事依旧无法摆平,没法得罪的人依旧没法得罪。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不堪重负。
她自以为还算聪明,直到现在发现,自己不过井底之蛙。她和他,差远了,她什么都帮不上他。
许是她当个聋子、瞎子已经太久,久的已经变得卑微而又笨拙。
她的拳头又紧了紧,她想改变,想要变得和他一样。
忽然好笑,从小就是那般装聋作哑的活着,怎么就变了?也许,真的是因为他的出现,他如同浩空日轮,她忍不住去接近。
阿娘、殿下,如今看来,却是你们错了的。事在人为,或许,她总是能改变什么的呢?
想到这般,她心头有了一个决定,抬眼,却恰好看到许戈朝她走过来。
她心中的那个念头因他的走近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初见时啊,他正执伞举起。伞面阻挡了她对他的第一眼,她竟是盯着那人的玉佩去了。第二眼,才恰恰看到他的容颜。
天上有月,晦中曦中方得见;谷中有风,云中花中方可现。公子之眉眼,便是如斯。
他是东虞质子,东虞尚红,他就喜穿红衣;东虞尚佛,他就信佛之理;东虞尚花,他就时常戴花。
人云亦云里,他那般不堪,可到她的耳里,却变得不一样了。
那日雨淋风打、仓皇下跪的,却无人知她欢喜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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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一层银纱一层雾包裹了深夜,使人看不透这偌大的梁国皇宫。
许戈看见那池水边,蹲了个好笑的姑娘。她木楞楞地看着池中,似在发呆,又似在思索,最后又是想通了什么,猛然起身。
他走过去,脚步声使得史姒转头看他,她的眼神炯炯,似乎有话对他讲。
他便笑问:“鱼都睡了,十四姑娘还不睡吗?”。
史姒并不答应,另讲道:“殿下,是否一直疑虑我明明一个农户之女,却也读书识字?”
“为何?”他倒是想知道她怎么突然讲这些。
史姒讲:“我阿爷同我讲,我家祖上有做大官的,所以家中多的是祖辈遗留下来的书籍。那些书我从小就在看的……时间长了,就可背下来了。”
“原来如此。”
她并没有被他清淡的语气给吓退,还是继续讲:“我呀,天生胆小,遇着的事就敢躲得远远的看着。不过……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皆是有理的。从小到大,我都觉着自己察人细微。”
“哦?”许戈突然对此来了兴趣,十四姑娘可看不出来也会如此自夸。他忍不住打趣她说:“看得太明白,这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