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正垂头坐着,恍惚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枯雨正手持一盏明灯,臂弯处搭着一件外袍,朝她走来。
枯雨走到她身边行了一礼,道:“虽是夏天,但夜晚难免风凉,小姐这段日子一直劳累,奴婢给您把衣服披上,切莫伤了身子。”
傅晏清微微颔首,心中笑道,枯雨果然还是唠叨。
枯雨帮她把衣服披好,走回她身侧,道:“今儿小姐出去后许久未归,世子不放心,着奴婢先回府候着,他去找小姐,所以奴婢就先回来等着小姐了。”
傅晏清心不在焉,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夜深了,回吧。”
说罢,她起身欲走。
枯雨拎着灯笼,走在一边,帮她把路照亮。
傅晏清看着那昏黄的灯光,恍惚觉得,心里的那座牢笼,塌了一角,砸的她生疼。
第二日,傅晏清拒绝了傅寒霆给她塞人的举动,练枯雨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亲王府。
至于何刃……自从那日和叶淮止一起见到叶焕后,她已经多日没看到他了,许是她近来没遇到什么危险,何刃便回到了隐卫的位置,自然不会出现在人眼前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清浔院,承受了众多目光的傅晏清,已经是一张扑克脸了,果然,流言可畏,连亲王府的下人也免不了。
她进院时,正巧看见林彻扛着一把锄头,站在林边锄地,身旁是一丛丛已经凋谢的送归花,见她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半点想和她打招呼的意思,低下头,继续锄他的地。
傅晏清摸摸鼻子,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孙娘刚巧端着几碟菜从屋内走出,瞧见她,随手把东西交给一旁的侍人,自己朝着傅晏清走来。
傅晏清微笑道:“孙娘。”
孙娘见了她,如同瞧见了救星一样,道:“傅小姐可算来了,您快管管世子吧,他今儿的早膳又只吃了一两口,老身怎么劝都没有用。”
傅晏清惊讶道:“他为什么不吃?”
孙娘看着她,静默片刻,道:“世子说他吃不下,傅小姐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世子知道小姐来了,一定很开心。”
傅晏清点了点头,快步朝屋内走去。
刚走进屋内,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她皱了皱鼻头,在一帘坠珠后,看见了坐在书案后的叶淮止。
他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脸色惨若白纸,唇上,不停地在一旁的纸上记录着什么。
傅晏清沉了脸色,朝他走去。
叶淮止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进来,抬头看时,傅晏清已经快走到书案前了。
他快速地关上书,看似顺手地把书倒扣在写着字的纸上,正巧遮住了书名和白纸上的字。
他站起身,摩挲了一下手指,浅笑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些人也是,竟然也不通报。”
傅晏清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余光中瞥见白纸上还没遮住的半个看似“归”的字,还没来得及确认,叶淮止却稍稍动了动手,装作整理的样子,把那个字压回书下了。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道:“提前说了,好让你做好准备?装出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见我?”
叶淮止从桌后走出,道:“怎么会?提前说了,我好让人给你准备你爱吃的零嘴。”
说完,他从白袍下伸出手,想去辣傅晏清。
傅晏清微微偏开身子,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冷笑一声,道:“连我进来都没发现,你还想说不是?叶世子,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功法什么时候差到这种地步了?”
没能抓住她的手,叶淮止的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没站稳,他嘴皮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
傅晏清见他这副体弱的样子,来这里的原因早已被她抛诸脑后,她道:“我自认为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可叶世子总能把我气到恨不得掐死你。”
叶淮止一怔,微微笑了温声道:“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说的。”
傅晏清不说话,两眼直直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叶淮止知道她确实恼了,苦笑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上次的毒解了后,以往压制在体内的毒素压不住了,这才成了这副样子,看着严重,但并不打紧,过个几日就好了。”
傅晏清鼻头一酸,颇有些撒娇的意思,道:“那为什么不吃饭?孙娘都跟我说了,你别想抵赖。”
叶淮止却又张开手,向她走来,答非所问道:“你过来,我站不住,你让我靠靠。”
傅晏清看他脚步轻浮,像是下一步就会摔倒的样子,一时没忍住,上前一步,拉住了他冰凉的手。
叶淮止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把泉水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脸贴着她的发侧。
傅晏清默默承受着他的重量,虽然有些艰难,却还是不忍心推开他。
这样的叶淮止,脆弱的、还有些不安的叶淮止,是她从未见过的。
以往他的身上总有一缕清檀香,但今日,她鼻间萦绕着的,只有浓浓的草药味。
叶淮止抱着她,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缓缓道:“我胃里难受,火烧似的,那些东西食之无味,吃了还难受,不想吃。”
傅晏清的心仿佛被谁掐了一下,不是很痛,但也不好受,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道:“那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东西吃了不难受的?”
叶淮止却揽紧了她,答非所问道:“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