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张银色纂花面具刚刚清洗过,上面还沾着几滴水珠,十三垂着眼,耐心地用手帕把上面残留的水珠擦去。
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另一半在摇曳的烛火下,隐晦不明,像个只能在黑夜里行走的暗精灵。
事发紧急,掌柜的也顾不上敲门,便直接闯了进来。
十三听见声响,眉头一皱,也顾不上还未擦拭干净的面具,手腕一翻,那张就连入睡都陪伴着他的面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严丝密合,与皮肉融为一体,仿佛那就是他原本的面孔。
掌柜的很快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的,一看就是一路狂奔跑过来的。
十三沐浴的房间比较偏僻,距离较远,要想快,是得用跑的。
十三皱了皱眉,看着他满头的大汗,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还没缓过气,说不出话来得掌柜,沉声问道:“急急忙忙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掌柜的看着他,因为缺氧而变成红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但是眼下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再去管什么规矩了,“公……公子,据我们的人来报,城里叶世子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猜测,叶世子选定的行动时间便是今日,遂特来向您禀报,一时情急,忘了敲门,还请公子责罚。”
十三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你所言为真?他们已经到哪了?”
掌柜的道:“方才还在去往城门的路上,此刻怕是已经快到城门了。”
叶淮止在若羌城内有自己的人,这点十三并不惊奇,像若羌城这种在都梁数一数二的城池,没有自己的人才算奇怪,所以他才会叫人也留意一下城中其他人的举动,但是他没想到,叶淮止竟然会这么快就行动。
十三皱着眉,不由得又想到了赵萧的和北延将军的那番话,叶淮止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他已经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所以才想先发制人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必须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又问道:“我们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掌柜的脸色有些难看,十三吩咐的事他一直都在亲自盯着,所以眼下是什么情况,他不用问别人也知道,“……情况不是很好,时间紧迫,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找到足够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如清月般俊朗的男子,犹豫道:“公子,我们还继续吗?”
十三垂着头,没想多久,便道:“……继续。”
掌柜的有些为难,不得不提醒他道:“可是如果这样,很有可能暴露我们。”
十三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但是这是阁主的命令。”
留觞阁一切事务以阁主的命令为先,这是留觞阁最死的一条规定,也是留觞阁内每个人必须要牢记的,它是留觞阁存在的意义。
掌柜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以公子的能力,一定有办法不让留觞阁暴露,是属下愚钝了。”
留觞阁之所以能这么招摇的在世人眼里隐瞒这个秘密隐瞒了这么久,功劳最大的就是十三,他既然敢这么做,也就一定有把握不让这件事和傅晏清扯上关系,确实是他多虑了。
十三笑笑,并没有否认他的话,“无碍,只要让叶世子不怀疑到阁主身上便可,阁中,不是还有一个可用之人吗?由他出面,最好不过了。”
掌柜的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十三又笑了笑,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给他解释这件事上,他背过身,一手放在身后,一手虚握着拳,置于身前,用这样的姿势思考了片刻,转过身来,看向掌柜的眼神还留有最后一丝没有隐去的狠戾,“既然准备不妥当,那就不按照原先的计划办事了,你去安排,带上所有人,去城门口协助叶世子进城,记住,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不要暴露行踪,暗中协助便可。”
有十三的话在前,掌柜的也已经没有了顾忌,他笑了一声,眼里露出一抹血光,“正好,这些天来被那些北延人欺诈够了,送个粮食都要藏着掖着,也是时候让他们瞧瞧,我们留觞阁可不是好惹的!”
十三微微地笑了,并没有因为他这番有些忘形的话而苛责他。
适当的冲动有利于推动事情发展,这是傅晏清的原话,虽然十三还是觉得她在胡说。
冬季的北凉,天亮的总是比都梁其他地方要晚,这时候,最南方的缇南最后的一缕雾气已经消散,而北凉这时候的天空才泛起一缕细微的鱼肚白。
叶淮止等人趁着夜色已经摸到了城门之下,而城门之上,一行值岗的士兵正在准备换岗。
正当士兵长低着头去解腰带上的值班令牌时,一道瘆人的寒光从他的身侧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刺入骨血的冰凉。
那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剑刃锋利,正是他佩在腰侧,已经陪伴了他好几年的佩剑。
身体里的热量源源不断地被那把寒冷刺骨的长剑汲取、流失,他不甘地看了一眼身旁那个身材娇小的士兵,对方离他很近,贴的近了,他才看清头盔下那张精润如雪的脸。
这人竟然是个女子……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余波震起了地面上厚厚的一层灰烬,像是他最后发出的哀鸣声。
身后的其他士兵看着自己的战友突然倒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他们倒下的那个战友身下不断冒出的白烟时因为血液不停流出而产生的时,前来接班的那几个士兵已经扑了上来,紧接而来的,便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