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今晚落脚的农户家。
这间屋子是闲置的,农户自己并不居住,因为禹城商帮来往较多,农户就把它变成了类似客栈一样的地方,专供商队落脚。
叶淮止和傅晏清站在一边,看着护卫队把东西一样样安置好,最后一袋米放好后,叶淮止才带着傅晏清进了屋子。
为了不引起注意,傅晏清走路时尽量不瘸着一条腿,因此也有些走不稳,叶淮止很自然地走在她的身侧,伸出一只手,看似和她勾肩搭背,实则是在搀扶着她。
两人赶路许久,中途只在路上歇过两次,两次都是一行人围在火堆边,就地休息,这时脚落在地上,身子坐在椅子上,傅晏清有了种恍若新生的感觉。
好久没有这么文稳当的感觉了。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的很,傅晏清一进屋子就脱下了身上披着的毛披风挂在一边的衣架子上,叶淮止却还穿的厚厚实实。
傅晏清担心他冷的受不了了,靠过去,拉起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感受了一下温度,感到那双简直可以像是冰棍一样的手,她的眉头紧紧一皱,担忧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马车里的暖炉还不够暖?我让人再加一个?”
叶淮止顺势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牢牢地牵着,道:“不打紧,我这手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再说接下来我们也不坐马车,不用再加暖炉了。”
他一说这个,傅晏清就想到他们之后还要骑马赶上护送物资的大部队,顿时心一紧,道:“现在就这么冷了,到了更北的地方岂不是更冷?”
叶淮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傅晏清越想越觉得之前的计划欠考虑,“这样不行……越往北只会越冷,在马车里就很难捱了,骑马更冷……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看能不能不挨冻又能快速稳妥地把东西送到。”
叶淮止无奈地笑了笑,道:“不用了,就这个计划最灵活,方便我们随时转换位置身份,难以追查……至于挨冻……”
叶淮止皱着眉看向她,“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腿伤未愈,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傅晏清压根没有想到这一茬,当即哑然。
叶淮止笑笑,穿着一身麻衣,也能作得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京城,皇宫内。
迟钰和迟笑书并肩站在大殿中央,这对性格迥异的父子如今已有了并肩作战的能力。
皇帝双手撑在腿上,半倾着身子,道:“北凉的事已经传出去了,眼下人人惶恐,好似北延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对手一般,两位爱卿可有何感想?”
迟钰不说话,迟笑书上前半步,道:“微臣以为,眼下不宜大规模派兵北上,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去与北延招降,让他们退还领地,如若他们不肯,我们再派兵北上,也更有道理。”
这样一来,一方面证明了都梁不怕打仗,只是想保和平,一方面又表明了皇室的态度,绝不退让半分,稳下了人心。
皇帝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小迟将军想的确实周到,不愧为我辈楷模。”
迟笑书只是躬了躬身,迟钰还是没有说话。
皇帝看了迟钰一眼,没说什么,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朕给北凉府下令,让他们去招降,等北凉府的消息传回来,再做打算,在此之前,还请两位爱卿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迟笑书点点头,道:“臣等告退。”
皇帝刚想点头,就见迟钰头也不抬地转身走出了大殿。
迟笑书看着这一幕,早已对父亲对皇帝的态度习以为常,道:“皇上莫怪,父亲近来因为北凉的事忧虑过重,心情难免受扰,多有不敬。”
皇帝不予置否,点了点头,道:“小迟将军不必多说,朕明白,迟将军一片忠心,战功赫赫,朕怎么会在意这些小事?”
迟笑书笑笑,没再多说,行过礼后,转身走出大殿,快速追上了迟钰。
迟钰看了他一眼,道:“把该说的话说了,其他就不用再废话了。”
迟笑书知道他这话说的是他和皇帝的对话,“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迟钰对于皇室总是一副漠视的态度,迟笑书小时候还好奇原因,长到现在这么大,踩过了数不胜数的尸骨,他早已学会了少做闲事的道理,再也不会追问迟钰为什么总是对皇室的人没有好脸色。
父子两人沉默地走着,快要出宫门时,迟钰突然道:“笑书,你今年……多大了?”
迟笑书一愣,老实回答:“二十有一。”
迟钰点点头,又问道:“可有想要娶为妻的女子?”
迟笑书又是一愣,沉默了片刻,道:“没有……”
迟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你也不小了,像我们这种在战场上求生死的人,早些成家是应该的。”
迟笑书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沉默着,没有回话。
迟钰道:“你若是有想要娶的女子,不论家世,只有要是个好女子,父亲就去给你提亲,你若没有……父亲给你找一个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女子,可妥?”
迟笑书看着迟钰依旧没有变化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儿子全听父亲安排。”
迟钰终于又转过头看他,发自内心地道:“婚姻大事,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有个知温知暖的人陪着,哪怕身在百里之外的战场上,也有人日夜牵挂着,我也好……对得起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