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梅花鹿越跑越快,极目望去,好像被秋风卷走的一片栗红色落叶。行于山坞之间,少年纵马持弓,凝眸注视着此鹿,但见它那褐色的光闪闪的眼睛里带着惊惧,急匆匆绕过几株老树,打乱他的视线,箭矢一次次转移角度,灵动的鹿似乎觉察出猎人的迟疑,再次一跃,箭矢同时飞出,却射在树干上,而那只鹿迅速消失在林间。
“真是狡猾。”少年双拳紧握,似有不甘,扬鞭催马向西疾驰而去。
穿梭在林间的人影参差,尘土飞扬,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奏出鼓点,苍劲的嘶鸣划过长空,叫喊在拥挤的空间碰撞着。
乌黑戎装少年皱起眉头,缓缓抬起手中的弓,静悄悄的从背后抽出一支铁头箭,目光盯住着远处的几束灌木丛。他身旁的健硕少年默不作声,转头看了看他严肃的面容,又顺着他的目光向灌木丛望去,梅花鹿的身形忽隐忽现。
少年将铁头箭搭上弓箭,缓缓拉开,弦已拉满,对准了那灌木丛,蓄势待发。将声音压得更加低沉,说道:“太真,这只鹿逃不掉的!”
“簌簌”那灌木丛突然有了动静,灌木叶子晃动中,走出来一只栗红色的雄鹿,那细长的脖子,挺立着,目光里透着不屈,少年此时依然没有将箭射出,而是默默注视着此鹿又向前走了几步。
“嗖!”铁头箭倏然离弦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那鹿,似乎一箭就要将其贯穿。却哪知那鹿耳朵上的绒毛一动,当即反应过来,扭身撒开蹄子就往回跑,一箭射空,贴着鹿的后腿插在后面的石头上,仔细一看,那石头被射入之处已开裂,温峤(字太真)暗自叹服:郗兄臂力如此惊人,这一箭好似要把那石头射开。
就在那鹿一跃即要消失在那灌木丛中之时,郗遐却早有预判,心不慌手不乱的又搭上一支箭,一手将弦拉满,一手牵动弓与箭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二支箭也脱手而出。
第二支箭飞速射出时,另一支羽箭却突兀的闯进他的视线里,那鹿跃在半空中,根本无法同时躲避开这夺命的连环箭,果不其然,一箭硬生生的射穿了它的脖颈,箭穿颈而过,却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卷着疾风深深插进不远处那粗壮的大树里,方才停住。另一支箭却射中了它的腹部,转眼看向那梅花鹿,已是瘫倒在地,鲜血自脖颈处汨汨流淌出来。
郗遐这时侧目瞥向从东边而来的那人,冷冷笑道:“陆兄,真是赶得巧啊。”
陆玩眼角的余光扫向温峤,嗤笑道:“温太真,我方才碰到温宏温玮两兄弟了,他们正追着一只兔子到处奔驰,你也不去帮帮你的那两位堂兄?”
温峤面露难色,欲要张口又怕失言,只得沉默不答。
正当气氛尴尬之际,傅畅已然策马疾驰而来,远远的望见这里的三人,他便勒住缰绳,马蹄声变的缓慢,渐渐靠近他们。
“二人射一鹿,真是有趣!”傅畅淡淡笑道,目光投向郗遐,笑问:“我还以为有野彘呢,原来却是一头鹿啊。”
“世道兄的骑射真是精湛。”温峤在马上拱手笑道:“竟然能猎到一狐。”
“这只鹿就让给郗兄了。”陆玩淡淡说了一句,便扬鞭而去。
郗遐眸光闪过一丝寒凉,示意几个小厮过去抬鹿,轻描淡写的说着:“陆士瑶还真不简单,有雅量,不过我可不承他的情。”
南边的林间,脖系金铃的猎犬,威武健硕,正在追扑狡兔,旁边一名碧色戎服的少年正策马,对前面的麋鹿穷追不舍,后方忽然传来一声高喊:“阿虎,快来!”
少年慌忙调转马头,朝那边疾驰而去,不一会就见已然有三四名少年围在一处,他缓缓驱马上前,只见一头野彘鬃毛直立,巨齿獠牙,长长的下巴,嘴里吐着白沫子,凶猛无比,身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不过根本没有击中它的要害。
卫玠立在马上,剑眉微皱,欲要再射上一箭,不料那野彘发了怒,急冲冲的奔过来,卫玠座下骏马受了惊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颠簸间,他只能双手拿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不远处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张弓连射两箭,每支羽箭穿透力都很强,头部腹部均被射穿,那野彘哀嚎一阵,便轰然倒地。
“好箭法!”周彝不由得叹服,对旁边的张珲摇头说道:“刚才你那一箭力度不够啊。”
“胡元度,”卫玠笑道:“几年不见,我都险些认不出你了。”
胡瓒(字元度)的堂姑乃晋武帝的胡贵嫔,在贾后的威逼下已于五年前自缢身亡,自此胡瓒便回到安定郡的祖宅,今年才重回到洛阳,本来胡瓒不愿参加贾谧这些人的畋猎,无奈抵不住郗遐的相邀,便随他一起来到这狩猎场,方才见势不妙,才射箭解围,不是为了显露箭术高超,他性子淡泊,自然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也不想被人过分关注。
“阿虎兄,好久不见。”胡瓒随意的看了看周边的人,也寒暄几句,然后就驱马离开了。
“他这人好怪啊。”周彝不解,见他也没有命小厮将猎物带走,“阿虎算是捡到便宜了。”
贺昙也靠过来,脸色微变,“彦哲兄,你没看出来吗,胡元度只是过来帮忙的,根本无心射猎。”
张珲随之点头,眼眸微眯,笑容浅淡,驱马走向别处,不忘挥手笑道:“我去找找士瑶兄,看他手里有多少猎物了。”
西边的林子间,一只黑麂吸引了两名戎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