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才点点头,说道:“景升,你可有详细查过,她家世是否清白?”
“阿芷来自荆州南郡曲家,她的父亲在当地任亭长,兄长常来洛阳做些生意,家境还算殷实。”裴源回道。
“明日带她过来,若是个老实本分的,你可不许苛待她。”老太太对郑珺道。
郑珺点点头,心里却不是个滋味,面上仍旧挂着笑容,陪着老太太说话。
裴源却拂袖而去,雨轻依偎着老祖宗坐下,听着五婶讲汝南的一些事情,直到夜色降临,她们才渐渐退下,各自回房了。
雨轻却还在给老太太念着《三都赋》,正是左思所写都城赋其中一篇《吴都赋》。
“象耕鸟耘,此之自与。穱秀菰穗,於是乎在。煮海为盐,采山铸钱。国税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
“老祖宗,孙吴时期,历代吴主都下令“督劝农桑”,重视丝绸生产,还设有官营丝绸生产机构,一旦丝绸业大力发展起来,就能够开展海上丝绸贸易,当然以后也可以尝试与辽东半岛以及南洋诸国发展其他生意,例如蒸馏酒、茶叶和药材等等,不过还是要先开发岭南一带,这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是往后的收益也是庞大的。”
雨轻笑道:“阿虎去了吴郡,如果裴家和卫家愿意出资,想来可以在吴郡附近买一些土地用来种桑养蚕,发展丝绸产业,在北上售出,相信利润颇多。”
“卫家选择与江东士族联姻,许多人对此颇有微词,毕竟北方士族是不愿与江东士族过多来往的,不过在卫家满门遇害后,有些事也就变得无可奈何。”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阿虎那孩子走了也好,换个环境也许还能做些事,仲宝(卫璪字)也是被强扶上河东卫家家主的位置,哪里能撑得起来呢?像陆逊那样不及弱冠就支撑家门的本就是少数,况且陆逊娶孙策之女,也是一种妥协。其实当年武帝(司马炎)钟意的太子妃人选乃是卫家的女郎,若是卫氏家族愿意与之联姻,许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雨轻心道:昔日卫瓘进言废除九品中正制已经遭到了各大士族的忌恨,之后他与司马炎在立储方面存有分歧,并不支持司马衷为太子,司马炎也逐渐疏远了他,在晋惠帝司马衷继位后,卫氏一门的危险处境也是很明显的。
卫璪和卫玠两兄弟能够存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对河东卫氏的眷顾了,当然与卫家有姻亲关系的河东裴家和太原王家也定然是在暗中帮助过他们的。
裴楷的女儿嫁与太保卫瓘之子卫岳,在那场政变中一同遇害,裴楷也是屡遭祸难,艰难获免,裴府中有五个房的人也全部迁回河东闻喜祖宅,只剩下四个房的人居住在洛阳了。
而裴秀那一支很早就分了出去,他的嫡妻来自太原郭氏,乃郭淮侄女,在司马炎进位晋王后,拜裴秀为尚书令,御史大夫王沈来自太原王氏,乃司空王昶之侄,与王浑是堂兄弟,他们二人与卫将军贾充一同开府辟召掾属,常常共同商议晋朝创业大事,关系很是亲近。
可见裴秀当年是支持立司马炎为世子,他与贾充又是连襟,故而如今的裴頠能够在朝堂上有绝对的发言权,也是理所当然的。
“老祖宗,自从阿虎练武后,他的身体强健许多,已经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了,老祖宗也不必太担心。”
雨轻微笑道:“至少阿虎可以品尝到莼菜羹和鲈鱼脍了,我想吃还吃不到呢。”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道:“真是调皮,你的那些想法也不错,明日我会同各房的人说一说。”
“嗯,我待会就写信给阿虎,我想由他出面同吴郡各大士族商议合作事宜,最为稳妥。”
雨轻淡笑道:“十婶真是心宽,刚才还说要亲自去接那个外室回府。”
“她的小心思可不少,不过总归是二房的事,你的二奶奶平日最是安静,不过要是真出了事,她管教儿媳比你的大奶奶还要严苛些,毕竟她出自清河崔氏,家教严谨,年轻时管起家来也是很有气势的,二房的人都是规规矩矩的。”
老太太说道:“不管那个曲芷品性如何,把人接过来放到你的二奶奶屋里看顾着也就是了。”
“原来老祖宗已经替她考虑周详了,整个府里只有您看得最明白。”雨轻笑容甜甜。
“就属你会哄人,这些日子伯威(裴术字)也免了你的抄书课业,你又该想着到处闲逛了。”老太太眯眼笑道。
雨轻鼓起一个包子脸,拈起一颗樱桃,放入老太太口中,然后偎依在她温暖的怀里,很是满足。
雨轻常常在老太太这里听到一些有关自己生母的事情,裴若澜待字闺中之时,就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论姿容和才情,裴若澜都是裴府小字辈里的佼佼者,书法造诣也是颇高。
只可惜她撒手而去,老太太每每想起她,眼圈都会泛红,其实在老太太得知雨轻出生后,就想着把雨轻接回自己身边养,无奈那时裴黎、裴康和裴楷都极力反对,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此事也只好作罢。
而今雨轻终于回到自己身边来,对老太太来说,悉心呵护她,直到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她才能够真正的放心。
雨轻身份特殊,晚两年再议亲也是为了替她寻到一桩称心如意的婚事,老太太会亲自替她把关,至于那些世家大族挑剔的眼光,老太太自是知晓的,但是雨轻在她心里就是无价之宝,不容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