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马老爷子极不情愿的在男人身边坐下,尽己所能压低声音,出声时却不像是刻意的责问,反倒多出了几分绝望的意思。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侧头去看马老,这个已然垂垂老矣的,他曾经的师父。
他低下头,双眼带上了些意料之外的迷蒙。
他想起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懵懂少年,马老曾经待他如亲子,尽己所能给他最好的一切,甚至曾真心实意地想要把代表着门派传承的物件儿赠给他,只想看他振翅高飞,成为传统曲艺行当中又一个传奇。
老爷子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只可惜
老爷子的思想太过保守,完完全全跟不上时代,至今为止仍然视他如耻辱。
可是,不过就是漂洋过海去为外人表演,同样都是表演,为什么给面前这些人表演就没有任何的问题,轮到他这里就成了背叛师门、背叛自己的国家?
戏子一生,不过就是为了技艺傍身后求口饭吃,国人不再爱戏了,国内没了他一口饭吃,他去求一口外国人的饭,又到底错在哪里?
哪里有饭吃,就要去哪里,身为戏子,难道不是应该早有这样的觉悟吗?
男人敛眸,开口时声音极轻:“师父啊,您真的老了”
马老不免愣了一下,然而只是片刻,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唯一的解释只是,他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是因为他想做的事情,早已昭然若揭。
想要老一辈留下来的物件儿,即便早已远走他乡,仍想要一个师门传承的美名。
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两全的事情?
“不能放过她们吗?”老爷子再度开口,声音难免颤抖。
以前总听外门侵扰,师门争端却也不少,只是想不到啊,多年以后的今天,到底还是轮到了他们马派的身上。
“师父啊,”男人把手里的门票一扬,“说起来,我也算是坤伶新社的首批观众了,不只是我,跟着我来的这些兄弟可都是,为了戏院的名声,您总归不能把我们全都赶出去不是?”
这话可就已经彻底带上了威胁的意味了,马老转眼气到浑身哆嗦,一张脸憋到通红,可抬眼瞧着舞台上继续表演不停的戚尧,正站在楼梯接口处偷看的一众小演员,以及偶尔疑惑扭头看过来的业内领导,马老瞬间又没了办法。
男人轻笑一下,自知早已在马老心目中被除了名,索性也不再掖着藏着:“师父,您可看好了!跟我来的这些兄弟,可不是什么八卦报刊的杂牌军,而全都是正规国外媒体记者!”
马老爷子哆嗦着冷嗤:“全都是顶着国人面孔,背叛国家的混蛋!”
男人不为所动:“人各有志!师父,您总不能要求所有人这一辈子都只追求理想,而不顾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吧?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您跟我说过,一入江湖里,便是薄命人。
我那时候吃过的苦那两个姑娘可一丝一毫都没有吃过,如今我也不过是想再替您确认确认,她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传承师门,这也算是过分吗?我要是您的话,可绝不会过度反抗,毕竟您这里表现得越是激烈,这搁在别人眼睛里啊,可就越是难看却精彩呢!”
马老爷子此时的脸色已经红了个彻底,整个人喘到上下难接,男人却是再不为所动,扭回头,扯起嘴角,如兽见猎物般,死死盯着舞台上的戚尧。
自那男人进门以来,戚尧的心跳便再难平稳,虽说舞台上表演继续,戚尧大部分的注意力却仍锁在了老爷子的方向。
一段戏罢,戚尧顾不得掌声连片,直接就从舞台上小跑下来,直奔马老过去。
男人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非但不慌,反倒无比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指节一扬一勾,和他同来的那些人便同时举起了摄影机,霎时,所有机位同时指向了戚尧。
现场所有人的注意瞬间被引了过去,舞台侧面的连凯察觉不对,忙关掉摄影机,跑过去的时候,抢先一步的潘雅欣已经直接冲了上去,抬手向内拉回了戚尧。
姑娘两个正想忽视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去查看马老情况的时候,座位上略显瘫软的马老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紧皱的眉心却是在第一时间透露出了他的不适。
潘雅欣想起周遭一片的摄影机,攥紧拳头,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愤怒,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盘算着救护车从周边最近的医院过来,究竟还需要多少时间。
男人在这时带着笑意扬声开口:显然是想让所有人听个清楚:“两位师妹,坤伶新社今日试营业,做师兄的没什么好礼可送,只能让我那新收不久的小徒为观众们奉上一段,给支持坤伶新社的诸位找找乐子,权当是我们这边尽尽心意、抛砖引玉了!”
话音落尽,有个身着唐装却是外邦面孔的白种男人推门而进,直奔舞台走去,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间深鞠一躬,回身向着乐队的方向说了个戏段的名字。
乐手们自然是不愿回应的,可眼见着所有人的注意再度集中到了台上,台下对方数架摄影机均在工作状态,若是不依,今天这一场便算是彻底毁了,迫于无奈,乐手们只好依言开奏,板眼引唱。
“有寡人离了燕京地,梅龙镇上且散心。将玉玺交与龙国太,朝中大事托付了众卿。孤忙将木马儿一声响,唤出提茶送酒的人。酒保!”
是《梅龙镇》,一段乍听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