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尧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堆在饭桌上的四个泡面盒子,几根一看就已经泡软的面条从盒子口自然垂落,有汤汁顺着面条滴在桌上,凝固成一滩半液体半凝固的污渍。
戚尧没出声,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几步走过去,想要把盒子摞起来扔掉时才发现,每一盒里面都还剩着一大半的面条,面汤全都被吸进面条里,鼓成鼓鼓胀胀的一大坨。
看上去有点儿恶心,可戚尧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继续动手收拾。
江宁应该是回了卧室去叫东子,再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正在默默忙碌着的戚尧,东子晃晃悠悠出来看到这一幕,抬手就拍了江宁一样,像在埋怨他怎么能让戚尧收拾自己留下的垃圾。
两人急急忙忙走过去想要帮忙,却发现已经没什么事可做,戚尧动作的麻利程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东子略微有些茫然地揉了揉后脑勺,江宁一声不响跟在戚尧身后,像是在等她停下来,有话要讲给她听。
然而戚尧真正停下来看向他,江宁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话。
他心里有千万句想说的,可就这么看着她,当真是一字一句都没办法倾吐出声,因为江宁心里比谁都还要清楚,这些日子走来,戚尧为他担心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有什么需要洗的吗?”戚尧在房间里边走边问,像极了一个历经大事后镇压后方的女主人。
江宁是欢喜的,却又无论如何欢喜不起来。
他摇了摇头,指着窗外的方向,戚尧走过去,看到晾衣架上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衣服,还有床单被褥。
却似乎,没有一件是江宁跟东子的。
江宁缓慢地走过:“都是老爷子的,他向来爱干净,我们两个却是一个比一个懒,平日什么东西都依赖洗衣机,现在有时间了,觉得一点一点手洗,明白一下什么叫做家务的辛苦,好像也不错”
戚尧没说话,直觉眼里又要有什么东西冲出来,赶忙扬了扬头,努力憋回去。
江宁沉默过几十秒钟,又补上一句:“我们以后都会爱干净的,这样,他就不会再骂我们了吧”
戚尧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可又生怕心里的情绪会加重江宁的,忙主动转移起话题:“大梨呢?在生哥家吗?”
“嗯,”江宁点点头,“不然放在家里,它总是不停地叫,叫到声音都变了还是不肯停下来,我和东子还在想,它别是看见老爷子了吧?要不,就是太想他了。”
万物有情戚尧忙做了次深呼吸,这才勉强忍住眼泪。
东子在这时晃晃悠悠走过来,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半天才小声开口:“雅欣呢?”
“在剧场。”
“今天有她的戏目吗?”
“没有”戚尧叹了口气,“她状态不怎么好,暂时没排她的戏。东子,她很担心你”
东子沉默片刻,转身拿了件外套,什么也没交代就出了门。
戚尧再叹一声,主动伸手握住了江宁的手,她低头去看,江宁的手有了很多破皮的地方,应该是在水里泡着的时间太长了,他又很少动手洗什么东西。
江宁感受到她情绪的不对,收回手轻轻握了握,又举起手送到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来说了句“没事的”,这才重又拉住戚尧的手,带着她到沙发边坐下。
“没想到,总算是能又一次和你单独相处了,却是这样的场景”江宁苦笑。
戚尧没说话,满心说不出的难受。
“我在老爷子那里,发现了这个”江宁说着,把一个存折放到了戚尧手上。
戚尧翻开看了看,余额八万七千三百元。
“那天坐在回去的包车上,大家都睡了,就我还醒着。”江宁向后靠了一下,两条腿自然屈起放到沙发上,两只手环在腿上努力抱住自己。
“老爷子当时叫我过去,说了些话,我当时还以为他睡糊涂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几天再想起来才觉得不对。
他那时跟我说,他突然想起来床底下有个带锁的柜子,柜子里有张存折,钥匙就在他缝起来的枕头里,问我出门这么多天,不会有事儿吧?
我那时还以为他刚做了个入室盗窃的梦,只知道安慰他,现在再想想,他当时怕是就已经在跟我交代后事吧?
可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要是我当时能反应过来,能想到他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立马就带着他去看医生,是不是结局就会很不一样?”
江宁开始哽咽,眼圈快速泛红,说着,把两张质地很粗的纸递给了戚尧:“还有这个,这个也是他留下的”
戚尧的心堵堵的,难过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小心翼翼展开那两张纸,上面的字体龙飞凤舞,是老爷子的字体。
“小宁,小东,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别难过!我老了,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早一点晚一点,原本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师父这辈子很失败,可也很成功,因为我临走之前还能留下你们两个依旧热爱相声,愿意帮着师父完成人生愿望的徒弟,师父很幸福!
我没本事,一辈子也就攒下这么丁点儿的钱,留给你们了。不过你们记着,这钱既是给你们的,也不是给你们,是要留给你们以后的媳妇儿,戚尧和雅欣的。
能在你们没赚到什么大钱的时候依然愿意跟你们在一起的,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师父走了,以后,你们可千万不能欺负她们!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