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将他的信放在锦盒里供好:“明日早起,叫我上朝。”
平安噘嘴:“奴婢不叫,太医让您多休息几日。”
“我会注意的。”
“他那样欺负您,您还随叫随到?”
“我为的是大梁。朝廷遇到麻烦,我是太傅我不能不管。”
平安嘀咕:“大梁还不是他的家业。”
钱明月靠近她:“瞧瞧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乐、在、其、中。”
“我喜欢他们君臣难得团团转的时候来找我,然后我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他们的矛盾。这种有能力掌控事态的感觉,挺不错。”
平安小声说:“可奴婢看,您经常难得团团转。”
钱明月说:“虽然遇到困难也会很头疼,但想方设法地解决困难的同时,我获得了成长。”
“现在的我,不是靠先帝偏爱嫁入皇室的政治联姻纽带,也不是靠家族权势立足朝堂的泥塑菩萨,朝堂越来越需要我本人,需要我聪明的小脑瓜。”
平安噗嗤笑了。
钱明月捏捏平安的脸:“这就对了,这样才好看嘛。”
平安得意:“任他真龙天子、两榜进士,到头来都得找我家姑娘问主意。太傅大人,奴婢怎么有种、有种鸡犬升天的感觉?”
“哈哈哈。”
乌纱帽掩三千青丝,眉眼依旧被修饰得中性而锋芒若隐若现,她近日消瘦了不少,圆领袍有些宽大,却愈发显得风骨天成。
东华门外,群臣有序地等候。不时有人低声说几句话,但没人走动,也没有大声喧哗,总体秩序不错,气氛也算和睦。
钱明月早早地到了,听韩书荣解释希望此次京察以稳妥为准的主要原因。
谢傅詹则在她身后严肃地看着她,钱明月便是不回头都觉得他的眼神扎得背痛。
这个倔老头最难搞了。
双方都挺有道理的,都是为了公不是为了私,最好能够兼备,那就很考验政治智慧了。
钱明月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这两边的意见,真的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稳妥指的是不对人员进行大规模调动,是对京察结果的要求;而谢傅詹要求公平公正,是对京察过程的要求。或许可以——
“本官的轿子到了,怎么都不来行礼?”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钱明月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谁啊!好大的官威!”
她怼官员不管对方品级高不高,反正都没她高!
一些准备过去行礼的低品阶官员便犹豫了,大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一出只可偶遇、不可强求的大戏。
自钱太傅受伤不上朝,徐三孤每次都晚晚地过来,然后要求已经到的大臣都给他行礼。
不过徐三孤也没坚持几天,每天早起上朝那么累,他很快就疲倦了,随便找个托辞,便不再上朝。
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又来上朝,还摆官威,偏偏碰上伤愈第一次上朝的钱太傅。
终于有人治治这蠢货了,大家都微笑着看热闹。
钱明月杀气腾腾地走向徐三孤的大轿:“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皇宫东华门!”
“你知道大家在等什么吗?等着钟鼓响,入宫上朝。”
“伺候、陪同主尊位的人,哪怕品阶再低,也不用向后来的高品阶官员行礼,这么简单的礼数你都不懂吗?”
“难道你被宣召入文华殿,还要銮仪卫、文华殿里的九卿都给你行礼吗?”
两个人见面,低品阶行礼理所当然。
但如果一群人呢,排列组合,然后两两行礼吗?那一天天什么也不用干了,光行礼就好了。
因此严肃持重的正式场合,有主尊位在,只有其他人对主尊位的礼,其余人之间的礼就免了。
徐三孤背《出师表》背得头脑昏沉,抄《论语》抄得手臂发酸,看到钱明月产生了病理性恐惧:“钱,钱太傅,你怎么来了?”
怂样!钱明月声色俱厉:“宫门喧闹叫嚷,成何体统!”
“钱太傅,下官知错了。”
钱明月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早朝上,小皇帝看到端端正正站在前排的钱明月,眼睛都亮了,主动问起京察之事:“钱太傅认为该怎样?”
什么该怎样,思路都被打断了。钱明月说:“臣以为稳妥与公正并不矛盾,请容臣谨慎思虑,寻找一个公正不失稳妥的方法。”
“那你上午到文华殿来,与诸卿共议事。”
太医说了,她还需要修养,可不能把她累坏了,文华殿得好好布置一下。
文华殿里间,除了文房用具,还摆放了一张美人榻,放了几盆:“这都是朕亲自安排的,你累了就躺下,啊,不,趴下歇会儿。”
钱明月含笑:“臣谢圣人恩典。”
小皇帝眼睛亮晶晶地说:“你太客气了,朕很乐意给你做点儿事。”
钱明月深深行礼:“臣愿为圣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不想听这些场面话,他想跟她吵吵架,拌拌嘴,那多有趣。
“好无聊!”
小皇帝坐在榻上:“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非得学那群老头子,严肃、死板,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的很好吗?”
钱明月做捋须状:“这个,老夫似乎真的错了。”
小皇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你要去唱戏,估计还能受人追捧呢。”
说完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偷瞟钱明月的脸色,戏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