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铭留在了第一道警戒线和第二道警戒线的中间,他从未感受过心跳这么快,呼吸这么急促。那种恐惧和害怕无法用语言形容,就像突然来了一场泥石流将他彻底掩埋。
他想掉头,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他没有他哥那么勇敢。
他无法想象,如果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是陶然,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陶然,他该怎么办。
他想走,但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深深地把他定在了原地。
远处白茫茫的河水泛着清凌凌的光,再远处,雾蒙蒙的水汽遮蔽了青灰色的天。顾世铭恍惚着,这一切仿佛不过是一场梦。
多希望能是一场梦。
梦醒后,他听到她笑着喊他,“顾世子。”
老天,放过她,要命,把我的拿去好了。
尽管拿去。
顾世铭盯着顾淮云看,他看到他一点一点走近那具尸体,看了一眼,很快就退到了一旁,再也忍受不住一样拼命地呕吐起来。
季博连忙扶着他,帮他拍着后背。
“呼——”
陶然,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一定不是你。
陶然,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可不可以?
直到顾淮云被季博搀扶着踉跄到他的面前,顾世铭还是茫然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挂住了一样,半天都出不来声音,嘴巴开开合合几次都问不出话来。
顾淮云面色惨白,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不是、不是陶然。”
顾世铭往后退了半步,尔后竟是顺势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地哭了出来。
顾淮云动了动酸涩不已的喉头,眼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变成了猩红的一片。
在一段废弃的水泥管道里,钻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几天运城到了多雨的季节,昨晚又下了太多的雨,铺在管道里的拼接海绵垫全都被打湿了。陶然移了出来,晒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找了块木板,将流到管道里的雨水扫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仰起了头,但双眼经不住炽烈的阳光,又都眯了起来。
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天,收回的视线落在了这几天的容身之处。
从昨天上午开始,她便没有再进食。随身携带的一点零钱全部花完了。
她没打算就这样饿死在这截埋藏在杂草丛生中的水泥管道里,但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那就这样耗着吧。
浑浑噩噩地耗着。
其实这样逃避的生活挺好的,能过得下去。
陶然从周围拢了一些树枝、干草,堆积在管道口,将管道隐藏了起来。
她怕连最后这点容身之所都要失去。
做完后,陶然背起包,沿着小路往外走。
这是一处废址,拆迁了一半,只剩着堆成山的红色砖头,一段一段倾倒在地的白色墙面,各种垃圾和被人遗弃的家具。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有一座公共厕所,陶然走了进去,给自己洗了把脸,漱了漱口。
照着镜子,她强迫自己露出一点笑来。
在路边,陶然看见一只黑色塑料袋,顺手捡了起来。
临近中午,太阳太大,陶然暂时先回到废弃的拆迁地里。
还没走到,远远地,她看见有一米多高的杂草中,晃着一个比杂草高一点的身影。
“小星。”陶然喊了一声。
“姐姐。”那个叫小星的男孩子转过身来,“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走了呢。”
陶然拎着半天的战利品,走了过来,“姐姐不走,就算以后要走也会跟你说一声再走。”
小男孩个子不高,身材瘦弱,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红t恤,和一条灰扑扑的裤子。鞋子不刚好,短了不少,他就索性在鞋头的位置戳了洞,脚指头就这样露了出来。
“姐姐,这些都是你捡的?”男孩很是惊喜地问道。
陶然将塑料袋放在地上,抱走树枝和干草,又把晒好的海绵垫放进管道中去。
“小星,下午你能带姐姐去卖这些瓶子吗?”
“嗯。”男孩答应得极快,又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姐姐,你这里能卖好几块钱。”
男孩长得面黄肌瘦,但一双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一样,煞是惹人怜爱。
陶然看着他,笑了,“是吗?卖了钱,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吃。”
男孩是附近一个拾荒老太太家的。不是亲生的,是几年前捡垃圾时从垃圾箱里捡到的。
老太太没舍得,偷偷留在了自己身边养大。
陶然住到水泥管道的第二天就认识了这个男孩,一见到就心生欢喜。后来听说了男孩的身世后,更是觉得亲切。
也许,他让她想起了当年幼小的顾淮云。一样的身世,一样的境遇。
捡废品卖钱,这个也是男孩教她的。
下午,等太阳偏了西,陶然戴了一顶草帽,沿着上午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
收获也还不错,比上午捡到的还要多一点。纸箱捡到好几个,还都是好的纸箱。
天色擦黑的时候,小星带着她到了废品收购站,卖了所有的废品,赚了16块钱。
陶然留下十块钱,把剩余的六块钱塞给小星。小男孩慌忙拒绝,“姐姐,我有钱,我不能要。”
见状,陶然没有再坚持,带着小男孩到一家包子铺前,给他买了一个肉包。
小男孩没吃,把陶然送回水泥管道后,手里攥着肉包子,一溜烟跑掉了。
朦胧的夜色笼罩了下来。远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