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不仅是举人出身,有丰富的游历经验,更有‘官方上层背景’和‘世家姻亲关系’,见识之广,绝非普通县令可比,
方觉一直想和他请教,只是以前关系不到那个份上。
“这个嘛……”
白浩眼神一闪,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我等读书人,本不该以神怪之说教民为政,不过今日乃是你我朋友私下聊天,说说也无大碍。”
“正是如此。”方觉点头。
“诸多典籍之中,偶尔会有上古记载,涉及仙魔之事,可是,往往只有只言片语,寥寥数笔带过,断章无序,不见全貌,加之时隔太久,根本无从考证。至于当今……”
白浩一顿,低声问:“贤弟可知观风使者?”
“观风使者?”
方觉微微一怔,这个名称他没听过,却想起了那本《观风异闻录》。
不知有何关系。
“你不是朝廷正经官员,不知倒也正常,嘿嘿,就连很多地方官,恐怕也忘了,当年声名赫赫的观风使者了。”
白浩娓娓道来。
大昊开国太祖皇帝晚年时期,成立了一个特殊衙门,叫做观风台,
观风台下有众多观风使者,行走各洲郡府县,用来监察天下,一度权倾一时,气焰最盛的时候,甚至可以监视王公起居,直接逮捕四品以下官员,勘磨审问。
久而久之,人人自危,上到朝廷中枢,下到地方官员,提起‘观风使者’,无不闻名变色。
之后太宗皇帝继位,对观风台进行了改革,大大压制了观风使者的权力,只保留了‘观察、秘奏’的功能,无权干涉地方政物军务,也不能逮捕审判,
其后几代皇帝都沿用了太宗的政策,对观风台即用且压,
两百多年下来,观风台规模越来越小,大部分观风使者连官职都没有了,表面上各有职业,贩夫走卒,算命先生,甚至以乞丐、游医的身份,行走世间,明面上已经近乎隐形,
渐渐的,绝大多数老百姓,一些没有背景的小官,都快忘了有这么个机构存在。
白浩也是在上任之前,受了他座师指点,才晓得有这么个机构存在。
“只是,这关修炼成仙何事?”方觉问。
“据说如今的观风台,已经极少涉及政务,观风使者行走天下,更多的职责,是将各地的奇闻异事汇报给朝廷,为朝廷寻找各地的高人隐士、修道法门,甚至是上古典籍、残章、遗宝。”
“那,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高人隐士、修道法门,上古典籍、残章、遗宝’呢?”又问道。
“这不好说,观风使者即便找到了,也不会向我汇报。”
白浩呵呵一笑,接着道:“不过,统领当代观风台的,是当今国师,而这位国师大人,便是公认国朝修道第一人,乃至天下第一人,道法之高,已然脱凡近仙,的的确确有许多神奇手段!”
以往方觉所知,‘国师’只是一个官名,一品,但没有什么实际的职权,有点类似‘太子太保’、‘太师’这样的‘荣誉称号’。
没想到,大昊的当今国师,竟然是修道者,还是天下第一的修道者。
“那国师修得是何门何派,何种法门?世间,又有哪些修仙的门派?”
白浩嘿然一笑,摇摇头:“贤弟,你想多了。你想啊,官儿做得再大,再有钱,也不如当神仙来的快活,说句犯忌讳的,那真是给个皇帝都不换。若是有具体的法门、门派,岂不是人人都去修道当神仙了,谁还愿意辛辛苦苦的读书、种田、打仗。”
这倒也是,全国十几亿人,除掉世袭贵族,只有十几个一品大官,简直亿中取一,当官享福的难度,比修仙容易不到哪去,甚至更难,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朝廷为了统治安定,不鼓励民间修炼,故意隐瞒。
白浩又道:“修炼之事,玄之又玄,有人进山求仙访道,有人皓首穷经,有人枯坐参禅,一辈子也不得其门,也有人赏景观花,吟诗作对,一夜之间,一场大梦,便跨进了那道门。”
方觉心中一动,抓住了重点,问:“那道门,是哪道门?”
白浩薄薄的嘴唇一翻,吐出两个字来:“道门!”
有远方,便有道路,
即便没有,也会被追寻远方的人,走出一条道路来。
所谓的道,便是通往远方的路,
道门,便是走上正确路的门槛。
“国师曾有言,天地为一切主宰,万物众生的生老病死交替,日月星辰轮转不休,四季轮回,自有规律,是为天地大道。
凡人若是能明悟天地大道,哪怕只是大道的亿万分之一,并加之运用,便是入了大道之门,可称之为得道高人。”
“大道之门?那这画……算不算呢?”方觉看了眼墙壁上已经废掉的熬鹰图。
极品的画,显然不是普通人能画出来的。
让画中的死物,拥有了精气神,这岂非是造物主的手段?
应该能算入了‘道门’吧。
白浩脸色忽然一变,捂住了胸口,十分痛苦的样子。
“咦?兄长怎么了,可有不适?”方觉关心的扶住他。
“无妨……无妨!哎……”
白浩尽量再一次艰难的把注意力从废掉的熬鹰图里转移出来。
郁闷之极,赶紧转换话题,说道:“艺近乎道,禅近乎道,理近乎道,人间万物万事,都可能与道相连。读书也好,练武、作画、作诗也罢,都是如此。画道,自然也是一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