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的富贵人家储备丰富,这场灾难并未给他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有几家糟了难,如今都快亡了。家中的仆人未曾出门,也不敢招揽新的仆人。没了富贵人家光临,外面的生意也就更不好做了,连着半来月的萧条。
王婶的小推车从东到西,转了一圈又一圈,卖出去了些米糕,还留了好些。到了一家后门,终于被一家全买走了。给书恒留了几个,带回家中。已经是午时了,家中已起了火,儿媳背着孙儿,在厨房忙活。王三却在家中闲坐,见着王婶才急忙出门帮她搬车。
王三这些日子腿脚都好了,已经能够下地走了,家中琐事又帮不上忙。庄子上也该去上工了,只是这小子惹了事,还需要她亲自领着去赔礼道歉。
刚洗了碗,坐在廊下,就听到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富贵小姐。容貌端庄,梳着妇人的发髻,别着两根金簪,后面跟着些仆人。
王婶也是见过富贵人家的,只是没想到那个富贵人家会和她家扯上关系。怕是过路人,进来打听些什么。连忙起身,走到跟前,道:“可是走错了,这是老妇人的破房子。”
夫人笑了笑,拉起王婶的手,笑嘻嘻的,道:“王婶怎么连我都不识得了?”
王婶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瞧着这小姐。肤白貌美,描眉花唇,贴花黄,染发髻,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头。眉目却是和善的,稍微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王婶,是我,一亭的好友,海云珠。这些年不见了,都生疏了,原该多走动的。”
王婶这才想起林家小姐一亭幼年之时,常常将海小姐带到家中玩乐嬉戏。那时候的小姑娘都是眉清目秀,可爱得紧,她也没曾想到,竟会变成眼前这个大美人。
“是了,是了。人老了,眼睛不好了,竟没认出来。海小姐,竟然是海小姐。快快到屋子里来坐着,喝些粗茶,用些饭菜。”
海云珠跟着王婶到了内间,后面跟着一从人,唯有一个伸着头张望,与他人有些不同。
原来是一亭跟着海云珠一同回到了汝南城。
王婶端来了茶水,又看了看后面这些人,全站在院子里,不肯进门,有些局促,道:“海小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这糟老婆子?”
海云珠温和地笑颜,丝毫没变,对着王婶也是恭敬,道:“我原本是要去拜见林家伯伯,伯母的。”说到这儿,拿起帕子掩面,略带几分凄凉,“谁知道院子都烧没了。左邻右舍打听,才知道是遭了贼子,官府没空管这些,还忙着诊治瘟疫。我得知林家小弟弟是王婶给接到家中了,特意来瞧瞧。”
王婶道:“书恒?他确实在我这儿。不过,这孩子受了些刺激,如今不肯说话,一天呆呆傻傻的。”
海云珠道:“可否让我见一见?”
王婶点头,从另一边将林书恒领了过来。书恒不说话,浑身一点灵气也无,两眼呆滞,眼帘下垂,似乎看不见这些外人。
海云珠伸手恒受惊一般退到王婶的身后。海云珠连哄带骗道:“小书恒,记不得了吗?是姐姐呀!我们一起玩过蹴鞠的,踢过毽子。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姐姐都带来了。姐姐还有一个小女儿,你去同她玩,可好?”
林书恒丝毫不为所动,木楞一般,呆呆傻傻。看得海云珠一阵心痛,转到王婶面前,道:“他如何变成这样了?”
王婶道:“那日家中大火,东家将小少爷藏到了地下。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救出来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人也就这样了。好些日子了。”
海云珠咚地跪下,直挺挺地在王婶面前,吓得王婶一机灵,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海小姐,老妇人如何担当得起?”
海云珠不肯起身,道:“王婶救下书恒,是林家的大恩人。云珠是一亭的好友,代一亭给王婶您拜谢了。若不是您一心为了书恒,他早就死在大火之下了。”说到动情处,眼泪断线一般流下,溅撒到王婶心间。
王婶也流泪了,道:“说什么救不救,若不是林老爷和林夫人,我家还有人在,还能多吃一口饭吗?没能救下老爷夫人,老妇人已经是惭愧至极。书恒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能不心疼?”
海云珠道:“云珠知道,王婶心善,如今云珠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婶允许。”
王婶道:“有什么直说就是,老妇人听着。”
海云珠道:“让云珠将书恒接走,好生照料。或是延请名医,为书恒诊断,将他这痴痴傻傻的病给治好了,好让林伯伯,伯母在地下安心。”
王婶迟疑,道:“可书恒。”
海云珠还没碰到书恒,书恒又往后退了退。海云珠非要拉住他,书恒就像发了疯似的胡乱尖叫,双手双脚乱挥乱舞,砸了好些家具。
海云珠怕他伤到了自己,只好松手。也只有王婶能够抱着他,林书恒惊恐地模样深深刺痛了王婶的心。她连忙安抚海云珠,道:“没事了,没事了,没有人要将你带走。有王婶在呢,乖乖,不要怕。”
海云珠看到王婶心疼书恒的模样,很是感动。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藏着的林一亭。她那模样,不忍直视。如今林家上上下下就剩下了这两个孤零零的姐弟了。她若是不让姐弟二人团聚,只怕林一亭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她那一身孤胆,有什么是拦得住她的?
王婶略带抱歉,道:“海小姐,你看。书恒这样子,怕是哪儿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