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绵儿不知丞相仅凭脚腕的一处旧伤就断定了此人的身份,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但他既是父亲,认定此尸骨是商蓉,那就是无疑了。
见丞相来的仓促,身侧也未见有伺候之人。
当下只对着沈季道:“去派人订一口上好的小叶紫檀木金丝棺材,将尸骨收拾妥当。”
那丞相大人似乎并未拒绝,半晌才对着何绵儿道:“此处人多口杂,殿下不若随我到马车上,老臣有事商量。”
语气是如此颓唐,也让人不忍拒绝。
两人随即是上了马车。
那丞相大人坐了下来,对着何绵儿开口便问道:“陈王之子是在殿下的手上吧?”
何绵儿一愣,心中猜测,丞相大抵是掌握了什么,当下也不推托,点了点头道:“是。”
丞相这才是缓慢地点头道:“我早知殿下前往福建之际,便是带着任务的。”
说罢,不待何绵儿反驳,随即是道:“新皇为殿下好图谋,立女户,废奴隶,斩杀贪官,查科举舞弊,笼络天下士子之心,这一桩桩,一件件,均是想要证实殿下的功绩,让这天下人打心底里认同殿下。”
看何绵儿脸色平静,随即是道:“你以为这些事情之前是没人提过?不过是先皇胆怯,循规蹈矩,不敢逾越了古制。新皇却是全然为殿下着想。”
何绵儿缄默不言。
那丞相接着是道:“新皇如此,不知是早就生了让位之意,还是另有他图,老臣也看不懂。”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才道:“殿下如此贵为摄政王,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也不也过。我坐上过那个位置,知晓那是什么滋味。本以为老臣还能为这大萧国再干几年……”
那丞相说到此处,是咳嗽了起来。
何绵儿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退位之意,急忙是劝道:“大人也知,眼下新皇新逝,幼帝未立,绵儿也只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大人若是……”
她无法想象,这大萧国没了丞相这样的老臣照料会怎样。
“殿下谦虚了,殿下的计谋是一点都不逊色的,老臣不过是多吃了几年干饭,迟早是要输给殿下的。”那丞相笑了笑道,脸色之间却不见任何的好转。
“大人不退可行?”何绵儿隐隐觉得自己的话语中,带了点哀求。没了老臣辅佐,她确实很难相信自己就可以辅佐小皇帝安稳掌管这大萧国。
“老夫纵横一世,心中惦记的,也只老妻女儿二人而已。蓉儿往日承欢膝下,如此却是……”丞相有些说不下去了。
半晌才接着道:“恳求殿下,放老夫陪妻子回乡,颐养天年。”
何绵儿一时是不知如何接话,那丞相大人接着是道:“殿下,我只剩这一个妻子了。”
这是丞相大人第一次用“我”这个词同何绵儿说话。
丞相大人对妻子的一番深情,让何绵儿为之动容,半晌才道:“希望丞相回乡路上,一切顺利。”
这便是答应了,那丞相似乎早有预料,对着何绵儿道:“老臣这番,却是有点托孤了,接下来的话,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接着是道:“幼帝尚小,殿下又贵为摄政王,自古帝位均是有无数人觊觎。老臣心知殿下并无此意,但却不得不防。”
说罢,是对着何绵儿道:“我知殿下之前疑心老臣同后宫勾结,意图一手遮天,将大萧国变成我们父女二人的家天下。”
“如此,殿下为摄政王,那许云卿又是西北大将,老臣同天下之人同样是疑心,殿下有望同那许云卿,将这大萧国,变成你们二人的夫妻店。”
此话一出,何绵儿一愣,转而摇头道:“怎会?”
那丞相接着道:“殿下不必急着否认。殿下眼下没有此意,不代表将来不会如此,权力会腐蚀一个人。殿下自己没有此意,不代表天下悠悠众口不会如此猜测。”
何绵儿一时默然了。
那丞相这才是满意地道:“今日老臣要退,也是替幼帝想好了退路。老臣恬不知耻,以天下万万民之心,想要要得殿下一个承诺。”
何绵儿疑惑地问道:“什么承诺?”
丞相大人这才是起身道:“老臣要殿下,三年之内,没有异动,不得召许云卿入京,其余边境大员,一并不得入京面圣。”
何绵儿这下便知道,丞相大人怕是疑心她意图勾结许云卿谋反,摇头道:“丞相大人思虑之事,不会发生。”
那丞相道:“老臣知晓殿下也是有了一个儿子,此事不得不防。”
何绵儿接着道:“许家历来忠良,世代为国,许云卿不会。”
丞相却是反驳道:“许家其他人也许不会,许云卿为了你,却是肯的。”
何绵儿一时被他说的有些语塞,转眼想起昔日许云卿说过的一句话:“天下人如何,与我无关。”
她心下是思绪转了又转,这才是叹了一口气道:“丞相大人放心,这大萧国,终究是陈家天下。”
不会是何家,也不会是许家。这便是应了丞相大人的请求了。
那丞相大人才是道:“凡事有不懂的,问各位大臣便是了。眼下大萧国兵强马壮,又同蒙古交好,边境并无异动,国内百姓丰衣足食,没有大灾大难,三年必能安稳度过。三年之后,幼帝九岁初长成,愿殿下记得今日的承诺。”
何绵儿点点头道:“定当遵守。”
那丞相接着是道:“殿下聪慧过人,坚毅有之,唯一的弱点便是,太过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