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踏上石台之时,石台上正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几桩事情。
从乌丸开始念祷文起,金角就与桑染又打了起来。
也许因为金角今夜腿疾发作,行动不便,两人显得势均力敌。金角一时间竟然脱不了身来制止乌丸。
而之前驮着金角的那个身材异常高大的族人,一上来就被杜若一口吞了下去,要不是金角反应快,那个瞬间跳下了石台,没准一起被吞掉了。
杜若为节省时间,干脆保持着黑色烟雾的状态,根本不显出人形来,就在台上逡巡着。
谁冲来阻止乌丸,他就把谁吞掉。那些想从空中撞开结界出去,又被撞落到石台的人,如果不马上跑下石台,杜若也是二话不说,一口吞下去。
一时间无人敢上石台来阻止乌丸。
全场一片混乱,天空又出现异象,惊恐之下很多人失去了思考能力,开始反复做着已被验证是错误的举动,比如不断去撞顶空的结界,又或呆立在广场上什么都不做。
而上来这个人应该不在此列。
这是一个年轻人,穿一身寻常的黑袍,长一身蝾螈族常规的好皮囊。他看着不慌不忙,落落大方地跳上了石台。
他刚叫完这声“慢着”,就看见杜若化作的那团烟雾,眼睛的位置闪烁了一下,快速飘了过来。他想了一下,觉得时间紧急,必须先去制止乌丸,不能浪费时间去做无畏的争斗。
于是他义正言辞地喝道:“各位大人请住手,当时是我抓的你的妹妹。与他人无关,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乌丸停下了念着的祷文,转过头去静静看着这个理直气壮的人。乌丸停止了仪式后,那些天象也慢慢消散了,不多久,月亮又再次出现在了天空。仿佛从未出现过之前的险恶情况一般。
金角从那人上来就住了手。她心中长叹一口气,微觉心酸。
她看看桑染,又看看自己手臂上几处伤口。轻笑道:“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没之前那样留情了。你之前那血色云层的幻术,也真是美轮美奂,毫不逊色于我,也许还略胜我一筹。我做了这金角后,法术一事上花费的工夫太少了。”她轻轻喟叹。
桑染一言不发,走去了乌丸边上。
乌丸问道:“金角大人,你是打算就我们几个来问问这位,还是打算当着全族的面一起来问清楚算了。”
金角面朝广场上惊魂未定的族民,说道:“今天大家都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现在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与几位大人一起处理。那些被天狗族大人暂时扣押的族人,我也会协调了让他们尽量回去的。你们不用担心,事情说清楚了就好了。”
底下的族民就各自散了。
于是一行人往议事厅去。
底下的人散了大半,最后还剩十几个青年满脸愤怒地堵在了路上,不让他们过去。
这些年轻人恶狠狠瞪着乌丸和杜若,其中明显是领头的那个青年对金角说道:“金角大人,这些外族人好不讲道理。海松怎么可能抓了那个小女孩……”
杜若看看那个叫海松的青年,又看看这个领头的青年。两人眉眼间有点像,只是领头的青年脸上有一股狠劲,像每个族里都有的那种打架厉害又讲义气的小年轻。
海松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那个青年说道:“是我抓的,都是我一个人所为。海老茶,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你让开吧,早一点审完,早一点把不相干的人放回来。”
那个叫海老茶的,看着凶狠,却意外地听海松的话,一脸不甘地带着那些人让开了路,不再阻拦。
回到议事厅,那海松将抓林微昕、摆祭坛和将林微昕浸到湖底的事情一应承认了。
乌丸见他毫无愧色,心中恨极,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海松一脸理所应当,说起自己的理由来。
原来滇池蝾螈一族自从摒弃了生祭的旧俗后,每一任金角都会落下一个病根。无法根治。之前的金角并没有透露一丝半点风声出来,就卸任了。所以族人都不知道。
到了这代金角,得的却是腿疾,就无法遮掩于众人之前了。
最初,族人大多只是觉得金角不幸有疾。可数年无法治愈,数十年无法治愈,上百年无法治愈。久而久之,族人里开始出现了另外一种意见,这会不会是天罚呢?对他们单方面停止了生祭的惩罚?
金角自己清楚这多半就是天罚。如果为了稳定人心,否认这是天罚,却又无法战胜这种病痛的话,只会进一步坐实改生祭旧俗是逆天之举,会被降罪。这样恐怕族中人心不稳。
于是金角坦率的承认了这腿疾大概率是天罚,但是她无怨无悔,族里也会继续坚持不用生祭。
怎料族人对此事的态度却分裂成了两个阵营。
一派开始思考是不是他们从根本上就不该放弃掉生祭的习俗。他们目前倾向于认为神明的意志不可违抗,现在是金角,后面会不会还有更多的惩罚会降临到更多人头上呢?
于是他们中有人慢慢流传出一些怨言来,他们开始谈论是否该换一个健康的金角,率领他们族回归到林溪蝾螈族去。或者起码重新恢复生祭的制度。
另一派以年轻人为主。他们痛恨生祭的旧俗,追求更文明更自由的族群文化。他们感激金角的牺牲与坚持,并愿意与金角一起抗争下去,为更多族人的利益抗争下去。
同样地,他们对开始动摇了的那一派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