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
——外头春风爽利,江予初同风如疾在院里饮酒闲聊,好生惬意。
“姑娘,这是殿下为您备的莲蓉糕。旁的倒罢,这莲子是殿下亲自去后院儿的池塘里采摘来的,虽不是稀罕物件,光论这心意倒是极品呢。”
飞絮笑着小心翼翼地呈上一盘糕点。
上面是一层白茫茫糖霜,一看就知道有多甜腻。
“先放着罢。”
江予初干巴巴笑道。
风如疾一看也禁不住啧了声,一脸嫌弃:“你说这莫辞是不是少根筋,烟都上下是只有甜点能送了吗?”
江予初一见他这样倒起了心思。
“呐,他的心意,别糟蹋了。”
江予初笑着往他手边推了推。
“这是给你的心意,你倒好,次次都推给我,天天腻得我牙疼!”
风如疾没好气地送了个白眼。
“兄弟一场,好歹要替我分担分担嘛,来来来,我喂你。”
江予初笑闹着拾起一块就要送到他嘴边。
“不如…,你来喂我一块试试?”
陆长庚忽的挡在眼前,一脸阴沉笑意,咄咄逼人。
江予初心一沉,“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来接你回家啊。”陆长庚一把抓上她的腕狂肆笑道。
“放手!”
江予初目光一凝,翻手挣开恨恨扇了他一记耳光,毫无迟疑留力。
见她这般挣扎抗拒,陆长庚忽的变了面色。
一把将她反扣入怀,语气一重:“你是我的,我都不介意你跟莫辞的过往,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好!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杀尽你身边的人!”
陆长庚怒意一起,抽出腰间佩刀反手扎进风如疾腹中。
“少主…”
风如疾怔怔呕出一大口血,沉沉倒在地下。
看得江予初心惊阵阵:
“如疾——”
“风如疾——”
……
外头万家灯火明灭,冷雾肆起。
“如疾!”
随着一声急措唤声,榻上人儿身子一颤猛然睁眼。
“王妃…”
“王妃醒了!”
“王妃醒了!”
“木槿。”
“…孩子。”
喧嚣之下逐渐凝眸。
是众人急切的眉眼。
莫辞,承国公,还有眼底微红的池昭。
“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承国公心疼得老泪纵横,颤了颤手,想着一掌的老茧,终是不敢动她分毫。
“你昏睡了好久,总算是醒了……”池昭擦了擦眼底的泪,一腔刚哭过的鼻音。
在众人关切之下,江予初缓缓回神。
——风如疾已经不在了啊,是莫辞叫人送了他的骨灰来。
骨灰。
她下意识地颤了颤指尖,掌中空空。
江予初心一怔:风如疾的骨灰呢?
心跳在那一瞬似停顿了半拍。
莫辞轻轻咳了声,用眼神往她床头一指。
她顺势侧过脸,见那瓷瓶正静静躺在床头,才勉强定下了神息呼出口气。
房内灯火通明,照得围在榻前那些人的急切面色十分明晰。
“父亲,…和嫂嫂怎么来了。”
江予初缓了缓思绪就要撑起身,怎奈全身酸软的运不上半分气力。
手肘一软又沉沉瘫下,震得额头那处磕伤愈发作痛。
“郎中说你虚得很,还是先躺着罢。”
池昭上前替她多垫了软枕,好撑着她能稳稳的坐靠着。
江予初抬手摸了摸额头,已多了层包扎。
“别动,你这肿了好大个包,刚上了药。”
池昭说着缓缓压下她的腕,满眼心疼。
“还疼吗?”
江予初轻轻摇头:“是我叨扰兄嫂了。”
“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昨儿就该让你二哥亲自送你回府,…也不至于…”
池昭鼻子一酸又险些哭出来。
她这弱柳扶风之姿倒惹得江予初心疼起来。
“昨儿闹得家中不宁已是愧疚万分,嫂嫂还说这样的话。”
江予初说着有意地将那瓷瓶往里头收了收,生怕不慎间就碰碎了。
池昭倒不曾发现她的小动作,只轻轻说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我替你收起来,可好?”
莫辞试探着碰了碰那瓷瓶,怕她不肯,又小心翼翼地添补了声:“我会好生放起来,待你身子好些了,就给你。”
江予初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莫辞怕那东西会引来承国公和池昭的相问,招呼两声便收着出了房。
池昭看了看承国公,见他不动声色,便欠了欠身子,对江予初说道:
“如今你身子这么弱,本不该来烦你,但飞絮毕竟是你房里人,我想着,总该问问你的意思。”
江予初无力地摇了摇头:“嫂嫂客气了,有什么就直说罢。”
池昭道:“旁人倒罢,璟王殿下自然也是不会亏待了他们。只是,这飞絮原是咱们江家来的,…又自小伴着你,这情份上自然是比旁人深了许多,如今又是这般忠烈,实属难得。父亲说,就予她江家副小姐的礼制风光下葬。你觉着,…如何?”
江予初滞了滞。
——那些个脚夫、小厮都是王府的人,飞絮是江家的人,刘嬷嬷是莫离的人,都不会遭了亏待。
唯有风如疾。
临死前唯一夙愿便是想要回赤凌。
可是,要如何才能做到啊。
唉……
终是。
欠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