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干事说,“本来方市长没打算来,你应该也知道,年初这段时间,市里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关键是二机厂合并这件事,不只是市里,省里现在也很关注,实在是没法子了,上头也催得紧。”
周扬跟着点头,也能理解。
秘书是领导的影子,刘干事能来,本身就说明了方市长对这件事的重视。
而且刘干事也在二机厂挂职,这事要是黄了,对他本身也有影响。
再者市里边开会讨论过这事,市里和周扬有交情的,除了方市长就是他,虽说他的交情来的有些勉强,总归是有,也只能是矮子里边拔将军。
周扬说,“场面闹得这么大,就没跟省里打声招呼?”
刘干事苦笑着说,“咋没打招呼,一开始先汇报的省里,也是由省里出面和上边沟通。说句难听的话,省里干部入京矮三头,在部委一个普通科员面前也牛气不起来。
关键是政策变化让二机厂彻底变成了后娘生的,人家也不是故意卡咱们,临省也吃了闭门羹。”
锦城是沿海城市,有东北第三大港口,占着这样的便利条件,上边想让省里发挥地域优势。
重工业要发展,轻工业也要发展,可齐头并进哪有那么容易。
二机厂生产的机床都偏向重工业,但现在重工业又不吃香,生产出的机床只能协调着内部消化。
可内部消化也是有指标的,但凡从事重工业的都是国字头的企业,采买要报批。
这年头受欢迎的是轻工业机器,由于人工成本占优势,国内的轻工业品,例如衣服鞋袜,罐头牙刷出口还有一定的竞争力,赚外汇才是王道。
但偏偏东北少轻工业,国内轻工业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一带,多半也是私人的。
私人购置生产线,首要考虑的是便宜,二手的最受欢迎。
所以各方面原因糅杂到一块,二机厂的道路越来越窄。
刘干事又说,“其实你也看出来了,这次派我和杨谷雨来,主要是请你,方市长说你架子大,一般人请不动,他亲自上门又怕你受不住,这才让我俩来了。”
“可不敢这么说,既然方市长他老人家都来了,我也不能拿大了,等我回去换个衣服,咱们这就出发?”
回屋换了身气派的衣服,披上羽绒服,他到正屋跟程方圆打声招呼,“有点事,我出一趟门。”
程方圆帮他整理了两下,把袖子扯展了,说道,“那也要吃了早饭再走吧。”
他哭丧着脸说,“算了吧,再吃下去羽绒服都拉不上了。”
明明去年冬天小五子送来的新款,当时还大了两号,准备着最起码穿上三五年,如今看来是他高估自己的肚子了,三五个月还没挺到头,新鲜劲都还没过,羽绒服就要光荣下岗了。
年猪长膘的速度也赶不上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老太太干啥去了?”
程方圆说,“老太太以为对方是老家计生办的追过来了,这会带着宁宁猫到后院去了。”
“这都哪跟哪的事?行,我走了。中午要是不回来吃,我让老许回来告诉你一声。”
程方圆不耐烦的挥手,“别啰嗦了,赶紧忙去吧,别让人家傻等着,在外边吃饭,也不是非要滴酒不沾,应酬是难免的,自己心里有个数。”
出了门口,许大志已经开好车等着了,大海也在副驾驶。
上车了又是一番寒暄,许大志问,“周先生,咱们去哪?”
他微微怔住,想到谈事肯定要吃饭,吃饭当然是先可着自己手底下的产业,不过还得问问刘干事的意见。
“我方大爷的意思是?”
刘干事说,“上驻京办,咱们自己有饭店,上别的地方不合规矩。”
周扬嘀咕着,肯定又是他方大爷想到前头去了。
这年头公款吃喝这个概念有点模糊,一般这种宴请的支出算是经费,算不得不合规矩。
车子直接开到驻京办门口,老许停稳车,有人迎上来开车门。
“刘秘书,杨主任,方市长已经在小食堂等着了,让你们到了就上去。”
“杨主任?”周扬对这个称呼很惊讶。
刘干事解释道,“杨谷雨同志是驻京办的副主任。”
周扬不着痕迹的瞅了一眼,心里惊异,驻京办作为省里的外派机构,代表着全声上下的形象,杨谷雨能当上驻京办主任,哪怕是个副的,也够吓人的了。
如今他更相信,不管是省里还是市里,的确是诚意满满。
虽然叫小食堂,但以周扬的眼光来看,已经宽敞气派的不像话,复古式的灯饰,水磨地面上点缀着翠绿的盆栽,看着就舒坦,让人心旷神怡。
穿过一面山水泼墨的大屏风,到了一个包间的门口。
刘干事开门,坐在座位上的方市长等人站起来,朝他招手,“三娃子,快进来,到我身边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里的王部长,这位是省国资委的陈处长,这是市里的薛市长”
他赶紧点头问好,和大伙寒暄着,场面有点大,重量级人物可不少,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往日吆五喝六的周大海,这会也成了瘪茄子。县里市里是吃得开,酒宴聚会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可在座的领导拎出来一位,都够到他的酒局上镇场子了。
方市长又跟大海招手,“大海过来,你坐扬子旁边,我在市里都听说你是海量,今天咱爷俩儿好好喝点。”
大海局促得很,舌头开始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