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圆课程忙,他小弟受伤这事又不敢告诉家里,所以这陪护就成了大问题。
好在有马金霞和卢月芳帮忙照看着。
伤口的位置有点尴尬,走动的时候很容易牵着扯着,幸亏有韩松这个难兄难弟给他作伴,伺候他方便。
对他这个姐夫,他算是越接触越满意。
派头大脾气不大,只是看着唬人。
难受的是到了六月份,天气越来越热,病房里连个风扇都没有,他腰上又缠着绷带,整个人都黏糊糊的。
上午周扬也有课,病房里就剩下程万里和韩松两个。
人多的时候韩松不敢开口,这回逮到机会,好奇地问,“万里,姐夫到底是干啥的?”
他糊涂,知道周扬是大学生,可德四儿和麻五又对周扬言听计从。
程万里把枕头垫在腰底下,像老太太似得挪着屁股靠起来,说道:“管他是干啥的,是我姐夫就行了。”
到底是亲姐弟,程方圆没有瞒着掖着,把周扬的情况都介绍了,当然也局限于她知道的。
最起码,德四儿和小五子真正的身份,程方圆就不知道。
不过仅仅是冰山一角,也够程万里消化一阵子了。
他姐一个心思念书,对大街小巷的传闻知之甚少,大概只有街面上混过的社会人才知道德四儿和麻五到底有多大的体量。
混混们私底下也会讨论哪个佛爷排场最大,搁早先,德四儿和麻五大概是排不上号的。
可自从动物园门口的市场一开,德四儿和麻五像是坐了火箭,身价翻着番的往上涨,恐怕一天能造出好十多个万元户,混混们提起来,神情向往,大概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
让他惊讶的不是通过他姐夫和德四儿麻五搭上了关系,而是极有可能后两人在捧着他姐夫的饭碗,他姐夫才是那个低调的,隐藏在幕后的大佬。
想及此,怎么能不心潮澎湃。
大概这也是他这辈子距离上层社会最触手可及的高光时刻了。
出来混也好,在工厂做工也罢,男人追求的都是一个功成名就,突然他眼前就有了捷径。
他没有不食嗟来之食的风骨,这也算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就算是为了曾经吹过的那些牛,他也得抱紧大腿。
不过也不能给老程家人丢脸,大腿肯定是要抱得,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只是如何才能抱得清新脱俗,傲骨嶙峋,还有待商榷。
想起大伙对自己的评价,他感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遇事则迷i,见财起意,提笔忘字,好高骛远。
他要撕掉这些嵌在骨子里的标签,哪怕鲜血淋漓也不在乎。
他不想让人再说自己是公主的心,宫女的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他扯着嗓子喊道,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心情舒畅。
韩松嘿嘿傻笑着,他也理解好兄弟的心情。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个孤儿从小翻着垃圾长大,伶仃无依,忽然有一天有人跟他说,少爷,别奋斗了,赶紧回家继承百万家产吧。
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他这顿打算是没白挨,搞不好还要因祸得福。
明知道自己没到人家那个层次,韩松也因此沾沾自喜,兴许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动物园市场的价格战已经进行了近十天,德四儿和小五子依照周扬的吩咐,进行全方位的压价,打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手底下的兄弟,走街窜巷的吆喝宣传,完全把这场算不得战争的报复,看做一场盛宴。
利润压缩了,总归还有利润,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销量上去了,对比之下收入还有所增长。
只是这么一来就苦了其他摊贩,本来竞争力就比不过,再加上价格不如人家,前几天还憋着火气赔本赚吆喝,时间一长就挺不住了。
周扬是通过王解放和袁小顺,直接从厂商拿货,其他摊贩是转手拿的货,多倒了几手,成本自然高出两成。
可别小看这两成。
周扬正好卡在这个价格关卡上,他有得钱赚,大伙完全是卖一件赔一件。
照这么下去,别说大伙家里有矿,就是地里有油田也耗不下去。
这场价格战能够坚持下去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小打小闹的摊贩坚持不到十天,就撤出了动物园服装市场。
剩下几个固执的,身家厚一点的还在苦苦支撑着,寄希望于德四儿手里的存货赶紧消耗光,然后再提价,大伙其乐融融。
最难受的要数孙疤子,他是德四儿重点关照的对象。
他手里的摊位已经被德四儿包围,他卖二十,德四儿就卖十九块五,他降到十九块五,德四儿就敢卖十九,完全是赌气的打法。
六月上旬还没过,价格战依旧硝烟弥漫,德四儿的情况也不太好,有一小部分货完全是进货价出售,他心疼。
抽空去四合院找了一趟周扬。
周扬最近也在关注,而且是丝毫不敢放松的关注。
德四儿把自己担心的地方一说,希望能劝说他三哥改变主意。
周扬给他倒了杯茶,拍拍他肩膀,说道:“见识到竞争的残酷了吧?这才是小打小闹。”
德四儿沉默,拧着眉毛喝茶。
周扬说:“资本是没有人性的,你要尝试着接受。”
资本何止是没有人性,完全就是兽性,表现的最为真实的就是资本的“护食”行为。
在资本眼里,一块肉,自己暂时吃不下,哪怕让他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