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的发髻凌乱,被刺掉的几缕头发正好是最显眼的地方,此刻她的美人尖没了,反倒还凹下去一道。
发钗也不知掉落何处,只余满头乱发。
被吓到失了血色的整张脸暴露在众人面前,毫无孱弱的美感,反而是狰狞异常。
如果江若弗今日反击的时候,和江紫一样毫不留情,那现在江紫就再也没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温孤齐站在起点,淡淡道,
“你输了。”
依照赌约,江紫其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这样狼狈,将自己最恶毒也最丑陋的一面都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且输得这样彻头彻尾,这箭靶红心上,一支她的箭都没有。
在众人眼中,她根本都没有与江若弗相比的资格。
而且江紫本来,是想要赢的。
她笃定主意,要借射箭之机,稍稍伤江若弗的脸,一定要毁了她的模样,这样一来温公子不会再对江若弗如此执着,她江紫是既赢了比赛,下了内史府的面子,又让江若弗和温清岑这两个名字从此再无写在一张名帖上的可能。
至于后果?
这不过就是一场意外,就算是要责难下来,江若弗不过是一个娼妓所生的庶女。
内史府难不成能为了江若弗和中大夫府翻脸吗?
她顶多被自己父亲责罚跪几天佛堂,禁足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对于江若弗来说,这就是这辈子都无法挽回的损失了。
但江紫错估了一点。
她对上的不是江若弗,而是陈王世子温孤齐。
她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哪怕温孤齐用的是江若弗的身体,都一样能够轻松压制她,以压倒之势取胜。
温孤齐没有再看江紫,而是转身离去。
在众人眼中,便是江紫这种阴险小人,手下败将,江若弗根本都不放在心上。
不少人不由自主跟着温孤齐而去,温孤齐俨然成了人群中心。
有人上前与他搭话,温孤齐只是淡淡应几句。
跟在身后的人有男有女。
温孤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号召力,不必一字一句就能令众人聚集向他而来。
天生就是众星捧月的人,无论以怎样的躯壳存在,以怎样的过往出现。
只要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他。
江舒云都被惊得捂紧心脏,俨然是仍旧无法从方才的惊艳和震撼之中自拔。
从第一次见若弗,她只身敌众人,桃枝一横众人倒,哪怕及腰长发不束,任由其随风而动。
她有这种魅力。
能惊心动魄,扬其风华无双。
从前只有她一个人见过,
如今已有世人得见,扺掌惊叹,蜂拥而上。
只是江舒云却心底漫出一股苦涩,
听闻顾公子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也许若弗这一种,恰是他喜欢的类型。
明日花朝宴,若弗是要去的,她只需要举手抬足一瞥,就足够吸引众人的视线。
他又怎么可能看不见。
围场的风吹得衣裙压不住地飞舞,心慌意乱在风中愈重。
——
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一次陈璟,倒是江若弗没想过的。
她以为再见会是尴尬无言。
但如今她是世子。
世子和陈璟见面如何会尴尬。
陈璟坐在她对面摆着棋子,
“明日花朝宴了。”
江若弗不懂陈璟什么意思。
陈璟没有抬眸,只是苦笑,
“花朝宴我不去了。”
“本来好好的花朝宴,想必她见到了我反而不开心吧。”
“而且,华胜还在她那里,哪怕她能多留一天我的华胜,我也满足了。”
江若弗闻言,被茶水呛得连声咳嗽。
“咳咳,你说咳什么?”
陈璟俊美温润的眉目只余苦涩,
“阿齐,我其实一直想问你。”
“你与若弗究竟如何相识,为何你对她如此不同?”
“对你上次说的话,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直记得,那一夜阿齐的眸光复杂,被徐徐吹起拂水面而过的杨柳枝条,桥下不断流过的江水,周遭静谧十分,而阿齐缓缓道,
“如果非要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家人。”
可是家人二字,哪里有这么容易能得来。
可是他再三去查,阿齐和若弗始终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如何能成为家人?
温孤齐那夜的言语似乎还响在耳边,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如何能让江若弗不做妾,如何能让她有一个好归宿,看见你和她在一起我很惊讶。”
陈璟越想就越觉得不解,越想越是心中不安。
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能使得阿齐说一个毫无血缘的女子是家人,使阿齐关心则乱,冥思至微,以至于如何使若弗不做妾都考虑到了。
江若弗闻言,她抬起眸来直视陈璟,试探着问道,
“上次我和你说了什么?”
陈璟目光坚毅,肯定道,
“家人。”
“你说过,她是你的家人。”
闻言,江若弗手中的茶杯竟落地而碎。
仆从忙上前去捡碎片,不顾茶杯仍滚烫。
江若弗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是我说江若弗,是我的家人?”
陈璟点头,
“是。”
江若弗压住自己微抖的手。
鼻头忍不住一酸。
静心亭下水如镜,风收云散波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