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冬果着急而为难起来。
缩在交椅里的小姐不知不觉睡着了,花花蜷在她的肚子上也睡着了。
冬果想送小姐回房,一怕碰醒了小姐,二是抱不了小姐,可恶的冬草揍人正揍得欢,总不能让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小姐去小姐的卧房吧,呃,虽然,刚才,黑衣人已经抱着小姐逃过那些赭衣人的追杀,那是事急权宜,两天前因为落水的事急权宜已招来了信王府世子求纳侧妃,今天事急权宜不会再给小姐招来麻烦吧,可小姐这么睡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慕容迟示意冬果走近,低低吩咐她去拿一床锦被来。冬果“喏”一声往主院去,步子不紧不慢地十分镇定,可若是看她脸上的表情就会发现,与其说她镇定,不如说她三魂六魄飞到了天外。
很快,冬果抱着锦被回到凉亭,可在见到慕容迟的那一瞬间,飞回来的三魂六魄又飞走了。
冬果迷惑地看着悠然站在凉亭里的黑衣人步态优雅地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锦被,站到沈雪身旁,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在沈雪身上,他的身形魁伟健硕,几乎将沈雪整个儿笼住,然后,他直起身子,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低下头,目光落在沈雪的脸上。
冬花也很迷惑,这个只露一双眼睛的黑衣人,举手投足自然又亲和,从容不迫中透着逼人的清贵之气,很显然他不止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身份极为尊贵,他会是谁呢,竟神秘得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极少走出镇北侯府的五小姐,又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呢?
慕容迟低着头静静地注视沈雪,冰寒散尽,清湛专注的目光里流溢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怜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得容易,红尘之中又有几人做到?
冬花和冬果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忽然都有一种感觉,凉亭里,熟睡的沈雪和守在她身边的蒙面黑衣人仿佛是一幅清隽淡逸的画卷,而她们两个,是沾在画卷上的两只苍蝇,于是,她们觉得应该退出凉亭,让出这一方空间,可偏偏不能,不但不能,而且要让黑衣人远离。冬花和冬果同时垂眸,站到黄藤椅两侧,化身两尊护法金刚不语不动,心里不住碎碎念,你是妖是神,是人是鬼,我都不看,眼不看,心不乱。
慕容迟的手放在椅背上也就是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屁股落回石凳,眼光停留在沈雪的脸上。
沈雪双目轻阖,长睫黑密,一双黑眉无别个女子柳叶眉或远山眉的婉约,形似利剑,直直飞入鬓发,而她的肌肤细若白瓷,在阳光下转动着一抹莹冽剔透的色泽。
慕容迟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底的疼惜又深一分,相由心生,这样的黑白清晰,总是至刚易折,需得小心守护才能完满。
作为桃花山庄的总管、沈凯川手下的八大金刚第二,沈二刀有着保卫沈雪安全、维护沈雪名声的职责,不应该让一个陌生男子一直留在沈雪的身边,可惜沈二刀是个武痴,早已被空鹏的徒手克敌一招毙命惊呆,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空鹏和赭衣人的对决,如痴如醉,生怕漏掉一招半式,哪里还记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更忘了他应该驱赶他们离开桃花山庄。
黄昏时候,在空鹏孜孜不倦的教导之下,在冬草观摩之余的兴奋实习之下,十一个赭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非常荣幸地由人头变成了胖胖的猪头。
沈家五小姐,太可怕了!这是十一个赭衣人共同的心声。
沈雪被钻出被子伸懒腰的花花踩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冷不丁看见近在咫尺一张戴黑色头套的面孔,呼吸也在咫尺之间,她甚至看得清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那浓密的长睫,沈雪一下子吓得真的清醒了,怎么回事?第一个念头,我被绑架了?转念,慕容迟这个穿越妖孽怎么还在这儿?再转念,沈雪,你居然在慕容迟面前睡着了,你得有多信任他?又一转念,胸腔里的心脏猛跳两下,怒火噌地窜出来,慕容迟,你怎么可以偷看我睡觉!她却没意识到,在陌生男人面前酣然入睡是一件多么失礼又极损闺誉的事情。
慕容迟指了指空地上东倒西歪再也不肯爬起来的赭衣人,徐徐道:“你的丫环学得很认真,空鹏幸不辱命。”
沈雪瞟去一眼,呆了呆,满腔怒火遭遇一盆冰水?甑囊簧??耍?溃?蚶溲鬯?婷磺瞥瞿鞘侨死啵?挥傻泌ㄚㄈ唬骸八懔耍??永镆裁凰鹗В?潘?亲甙伞!?p> 慕容迟丝毫不意外沈雪的话,淡淡问道:“你确认要放了他们?”
沈雪苦笑道:“他们不过是听命于人的傀儡,不放他们,难不成杀了他们,你也不嫌脏了手?”
慕容迟沉沉道:“小雪,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沈雪抬头看他:“真要杀?”
“你可以看看他们的样子,非常害怕,他们是杀手,干的是杀人的营生,在他们杀人的时候,他们从不去想被杀者是不是无辜,会不会害怕,”慕容迟的声音幽缓,“今天你放了他们,他们不会感你的恩,他们只会记得是你让他们吃尽了拳头痛到了骨子里,当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他们会比今天更加疯狂地扑向你,撕碎你。”
沈雪的眉尖蹙起,如果不是慕容迟因为叶超生与她婚约的缘故而潜到桃林?j,今天她可能就被这些赭衣人掳走了。敌人已经扑上来,不给以迎头的痛击,敌人就不知道收敛。至于这十来个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