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虽然知道自己过份了,也觉出了自己有错。他汗颜,愧疚……甚至有些窘迫。
这个错却偏偏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有板有眼,实实在在的错,是阿敏从一开始就告诫过他,他却没放在心上的错。且从根源上说起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先辜负了阿敏的赤诚。
要他直认过错,当头当脸的给阿敏道歉陪不是,想也别想。
越是这般理屈的错处,越是难将歉意讲出口。有些事儿,真的是做起来容易说出来太难,
胤禛觉得自己的打算和处置都很合理。
对阿敏的性格,胤禛自觉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了然了。
按往时的经验,就算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阿敏只要气性儿下去了,没两天她自己就能想明白关键了。她脑子清醒后,总能想到她自己的错处,只要自己不为难她,她必然能寻着令大家都不会难堪的法子化解别扭。
虽说或许这两日彼此心里都会堵着慌,难受点儿,可胤禛有把握,只要自己不较真,阿敏更不会较真。阿敏大大咧咧的,也未必还能想起那日随口讲过的话罢?实在不成,过两日自己就主动点儿送上门,让她打几下咬两口出出气也就罢了,她不会那么执拗非逼着自己认错的。
更何况,以这丫头的性子,给她抓着了小辫子,瞧出了他的软处,得着了实打实的口据,往后的麻烦事儿更多!
再说若不是阿敏自己最后那一嚷,胤禛觉得自己也绝不会将房里讲过的禁足十日的话当真实施,没准晚点儿气一消了他就会回去了,那就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了。
昨儿自己不再追究那几个奴才挨板子的事,不已经表示诚意了么?小培子都送过去了,能观颜查色的传话筒也就有了,就看她什么时候出动静了。
…………
阿敏被激得怒火上了头,一时间亢奋着没想太多,只耍了花招先护住了院子里几个要遭无妄之灾的无辜奴才。后来又怕胤禛知道了实情会来找麻烦,就叫人搬了躺椅到院子里,守多了一个时辰才回房去睡觉。
随着时间过去,阿敏也渐渐平静了。回忆起前事,她也多了自我反省的心思。
胤禛有错,自己也有错。男人都好面子,本来房间里吵个嘴,争个气,就算他说了什么禁足的话,那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自己干嘛在他气头上还去招惹他?怎么就脑子一热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若是当时没人知道,那转头多半也就没事了。他还真能狠的下心对自己行家法?就算他真能狠心,那是对着干还是服个软,主动权还是都在自己手里。
站在古人的角度去看,愚忠愚孝什么的,本就是常态。就拿那几个要挨板子的人来讲,就算他们真挨了打,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委屈,主子要拿奴才出气,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己也不能说拿着为他抱屈为他好的心态,非要他违背他的操守承认他娘的错处。
假爱之名的强人所难,名为关切,实为伤害,自己可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了。
以现在对胤禛的了解,阿敏觉得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这人其实挺好哄的,了不起就顺着他意说两句软话呗!
再说这打板子的事儿他不是都没来寻麻烦么?算是变相示好了吧?
往坏了里想,就算他不肯善罢干休,明天杀个回马枪,那又能如何?那也没办法,由他吧。他是天生的大爷,只能随他了。顶多往后想法子给那几个白挨板子的奴才多点补偿就是了。
他好面子,要令行禁止,那就给足他面子,不就是二十天不出院子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再不然,等他想我出去时我就不出去,看他能怎么样!
想来想去,阿敏还是觉得只要胤禛能把打板子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也就算他大爷很给面子了,自己也该知足了。
那要不要想个法子送个台阶给他,让他也知道自己没放在心上呢?不然那位大爷死要面子真跟自己耗上二十天的话,自己不好过,他也好受不了吧?
他明着要摆架子不能过来,暗地里还不能爬墙么?
他面子足,我里子够,彼此心照,大家开心。
可再多想想,阿敏还是觉得有点儿憋屈。
自己到底怎么错了?不就是多说了几句气话么?就算是气话那也都是实话,并没什么错吧?就算大家理念不同,在他角度看确实有错,可再有错,他也不该跟自己耍主子威风吧?不是他先对着自己摆那种高人一等的主子架子,自己后来能那么冲动么?
怎么到了最后这么容易就找着原谅他的理由了?错处反到好象都成了自己的?太容易妥协了吧?环境真的能改变人么?自己是不是太犯贱了?自己怎么就成这样了?
阿敏反复问自己,怎么就能觉得胤禛对着自己摆主子架子的行为应该理解?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算是理由么?
真tm犯贱。一晚上阿敏骂了自己无数遍。
阿敏渐渐寻着了理由。这人身上那种不肯轻易放弃原则的执着和率真,那种时而刻板时而率性坦荡的真实不正是一直吸引自己越陷越深的原因之一么?唉,至少,他总是想待自己好一点,再更好一点的,他的心是真的。不是这样,怎么会走到今天?
否则,又怎么会明知彼此间的鸿沟难平,还有未来将要发生的那一切……那许多明明知道可能会有的,想象不出的深阔渊壑都会拦在前路上,自己还是这么一头栽了进来呢?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