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点头,突地问道:“平常传饭的娜吉呢?”
“她的小女儿迪瑟西丝生小儿热病,请假回去了。”
“哦。”霍克再也找不到话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计划书,随口道:“里维斯叔叔,麻烦找个人送点金币过去。娜吉的丈夫是战死的,她一个带着三个女娃娃挺辛苦,顺便请替我给迪瑟西丝问候一声。”
里维斯轻轻一震,细眯的眼睛睁了大些,仔细的看着霍克。
霍克垂着头,茫然不知。
里维斯看了许久才道:“没什么别的吩咐,我就下去了。”
“好的。”霍克埋头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道:“谢谢,里维斯叔叔。”
里维斯再次一震,霍地转过身来,又一次仔细观察霍克。
这孩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正在慢慢的轻变。小时候的霍克,天真烂漫,又长了一张可爱的小脸,是极其讨喜的。可随着年龄慢慢的增长,可爱的孩子被维吉尔皇家的阴暗争斗所腐蚀,越来越傲慢、轻浮、目中无人且飞扬跋扈,一直到最后的无可避免变得阴毒,狠辣。当年的纯良性格已经消逝了,成了维吉尔皇家争斗的牺牲品。
不知道有多少次,里维斯都在叹息霍克的转变,哀悼身处皇家争斗的旋涡里,谁也不能逃脱这个污泥潭。一直想好好的保护他,可是保护了人却保护不了心,像父亲一样看着他长大,再没有比看着视如自出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事更痛心。
就这样看着,久了,也就漠然了。不想伤心就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不要去想关于他的事。里维斯放任自己在这场丑恶的争斗中随波逐流,拒绝一切关于霍克的事来影响自己。因为他知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无外乎只有两种,要么霍克为君,如他那些父母兄弟一样丑陋下去;要么失败身亡,再也见不到这个人。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自己可承受。
既然如此,也无力改变些什么,那就当一个关闭心灵的悠散闲人。很长的时间,里维斯一直一生就会这样麻木的过下去。
可是,这孩子去了帝都一趟,回来竟然变了。
他开始试着和人沟通,向人传递善意,开始珍视部下,站在其它人的角度去想他们的欢乐与痛苦,也开始学习关心爱护别人,很笨拙但是真诚的去做一些让别人过得更好的事。看到这些,里维斯欣喜莫名,无法控制的又把眼看重新看回霍克身上。
没错,这孩子确实在改变,仍然有些傲慢,改不掉皇家那些高高在上的臭脾气。但他已经开始在重新学习做为一个人而应当必备的素质,正在逐渐去掉皇家生活带来的阴暗影响,去掉跋扈与阴狠,留下年青人的桀骜与冲劲。
里维斯心动的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看他一个人应对重重压力,觉得应该帮这个孩子做点什么。
这个想法在察觉到霍克的转变时,第一时间就动了念。就像人们常说的,没有哪个父辈会完全放弃自己的孩子,会对自己的孩子漠不关心。而做出漠不关心和放任的事,只是因为他被伤了心,只想关闭它来保护自己。这时候,只要当孩子的表示出一点点对父辈的好,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以让受伤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里维斯就是如此。早在细心觉察到霍克的改变时就已经活了过来。此时一声里维斯叔叔,不是冷漠的称呼为管家,更是暖了心,温了情。再来一声问候和漫不经心才显得真诚的谢谢,这就已经足够了。足够父辈们为小辈做任务事!
长辈们要的其实并不多,是吧?
里维斯眯起了眼,眼里精光跳动,轻声喝道:“霍克,抬起头来!”
霍克茫然抬头,被里维斯眼里与往日太大不同的光芒惊到:“里……里维斯叔叔!”
里维斯走上前,把双手自袖中抽出,霍克才看到,一柄精巧的匕首一直扣握在他右手掌心里。匕首体积很小,但是寒光闪闪,锋芒毕露,刃身开着狰狞的血槽,一点都不用怀疑它的杀伤力。
“里维斯叔叔?”
里维斯笑笑,将匕首扔在桌上,道:“这城堡里的守卫一直是我在安排,不敢说如同铜墙铁壁,但这些年一直没人能侵进来动你分毫。所以,要剌杀你,当然是我最合适。”
霍克变了脸色,却没有作声。
“怎么,哑巴了?”里维斯心情大好,打趣霍克。
霍克讪讪的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突地抬起头,道:“不过我知道,里维斯叔叔不会动手杀我。要杀我的人,有可能是任何人,甚至是父亲我都不会太吃惊。但绝对不会是你或是那只牛头!”
“哦,你知道?”里维斯笑。
霍克点头:“说不出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
里维斯欣慰的笑:“不错,不错,我终究是没看错你。维吉尔皇家里,大约就只有你还会懂得信任人。”
霍克讪讪的笑:“呃……以前也是不会的。但在帝都,有个朋友教过我,要学会去信任人,因为总有些人会信任你,爱护你,与权利地位金钱无关,只和感情有关。我认为,那些人里,里维斯叔叔就是一个。”
里维斯看着霍克,觉得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么正确过。笑问:“你这朋友叫什么?”
“徐铮。”霍克轻轻的笑:“也是个二王子。塞缪斯家的。一个捣蛋鬼,无法无天的家伙,但实在是让人喜欢得紧。”